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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文共賞] 少女漫畫中的女同性愛(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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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17 14:1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在圖書館閒逛的時候突然眼睛瞄到的,沒想到内容如此GJ,果然今時不同往日了……
我個人覺得寫得不錯,讀后蠻有啓發的=w=

藍色字是我加上的註釋._.

僅在百合會發佈,請勿轉載到網絡上其他任何地方,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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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少女漫畫·女作家·日本人》第五章     

楊偉    著


少女漫畫中的女同性愛


    日本和中國一樣,同處於東亞儒教文化圈,女性在久遠的傳統社會倫理體系中屈從於父權和夫權的文化權威,遭受性別壓抑,一直處於社會和歷史的底層和邊緣。因此,女性經歷了漫長的過程才艱難地走上了確立自我的道路。爲此,她們不得不向稱之為封建傳統之象徵的家族制和家庭,以及在社會各個領域佔據中心甚至統治地位的男性原理發出挑戰。20世紀70年代的女權主義運動提出了要從“被摟抱的女人”變成“敢於摟抱的女人”的口號,表明女人們已經覺察到了強加在自己身上的那種被動的性角色。我們在前面討論了少女漫畫中的性別越界,其中包括女扮男裝的少女和男扮女裝的美少年以及各種各樣的性倒錯,還有SSF(Sexual Science Fiction,性別科幻作品)等等,這些也不妨看作是女性漫畫家利用變形或幻想的因素,來對男性原理以及由這種原理所派生出來的兩性形象所進行的一種質疑甚至是顛覆。而爲了對抗父權社會對女性整體的歧視和迫害,西方女權主義者們認爲,女性之間的友誼乃是最重要的女性經驗。換言之,“姐妹情誼”是女性與男性霸權相抗衡的主要手段,是以同性結盟的形式來反叛社會對女性角色的限定。而所謂的姐妹情誼通常表現為青年女子之間的友誼,或者以女性同性戀的形式出現。

    那麽,少女漫畫作爲集中體現了女性價值觀、戀愛觀和性別意識的載體,在它構築起的那種無性差的世界裡,是如何處理被女權主義冠之以姐妹情誼的女同性愛故事呢?也許通過研讀少女漫畫中描寫女性同性愛故事的歷史,會從中發現日本女性衝破男性原理,擺脫女性必須借助來自異性的肯定才能達成自我肯定的定式,並最終在男性面前建立起主體性的艱難歷程。

    只要回顧少女漫畫的歷史,我們就不難發現,少女漫畫中描寫女同性愛的作品在上個世紀90年代以前並不多見,即使有,也幾乎都是以悲劇來結局。

    而同樣是在少女漫畫黃金時代的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其中的男性同性愛————比如少年愛故事就屢見不鮮,而女性同性愛故事卻鮮為所見,這是爲什麽呢?或許可以歸咎為那個時代同性戀禁忌觀念根深蒂固。還可以歸咎為較之少年愛故事,女同性愛故事對於少女讀者來説顯得過於生動,不免引發現實感的緣故。比如篍尾望都在談到自己創作的《11月的高中》————即少年愛漫畫之濫觴《托馬的心臟》的原型————時説道,她最初曾分別按照女性視角和男性視角嘗試了兩個版本,但後來發現女性視角的版本過於鮮活,因而最終還是選擇了男性版本。我們在前面已經說過,少女們無意接受自己作爲女性的身體,並一直試圖在自己與性愛之間製造適度的距離,以便在不具備現實危險性的地方展開自己幻想的翅膀。既然如此,她們沒理由喜歡那種與自己之間缺乏距離感的女同性愛故事。

戰前少女小説中的同性愛情

    可是當我們回顧一下日本戰前的少女小説時,又不能不面臨一個難題。那就是以吉屋信子的《花之物語》、川端康成的《少女的港灣》等為代表的少女小説,儘管描寫的也是少女的同性愛或準同性愛的故事,卻贏得了少女讀者們的熱烈支持和歡迎。那麽我們不禁要問,對於戰前的少女們來説,少女之間的同性戀情可以成爲一種審美的幻想素材,爲什麽對於今天的少女來説,卻不再能夠成其為展翅飛翔的幻想了呢?

    其理由之一或許是:讓吉屋信子的小説世界得以成立的那樣一種只有女性存在的封閉性空間和時間—————女子學校————已經不再作爲一種具有共性的東西而存在了。儘管現在也同樣有女子學校存在,就像吉田秋生的《櫻花園》所反映的那樣,在那兒同樣有著少女們之間的情感糾葛,但無論如何,那都已經不再是多數人的經驗了,而且今日的女子學校也不再能夠與戰前的女子學校同日而語,很容易受到外部世界的衝擊和影響,失卻了往昔那種“少女樂園”的性質。

    其次,在吉屋信子的時代,所謂女子學校乃是結婚前的避難所。女人們的婚姻沒有自主性,大多是父母強制的結果。因此,她們才會在結婚前的那段有限時間裡,謀求那種唯一可以自主選擇的愛情,即少女們之間的愛情,並咀嚼那種愛的幻想。但隨著自由戀愛的普及,與異性之間的戀愛變成了女人通過婚姻選擇自己人生的一條途徑,即是說,所謂的近代浪漫主義愛情觀的逐步確立,形成了一種強大而堅固的幻想體系,從而驅逐了其他的幻想因素。

    其實,在“女同性愛的漫畫容易喚起過於鮮活的現實感”這句話背後,顯然隱藏了一些本質性的問題。我們不妨通過回顧上世紀七八十年代少女漫畫中爲數不多的女同性愛故事來探討這一點。

女同性愛漫畫的灰暗結局

    少女漫畫中最早描寫女同性愛,也是最爲有名的,乃是山岸凉子的《白色房間中的兩個人》(1971年),它描寫了在寄宿學校裡的蕾馨和希萌之間所發生的悲情故事。故事是從在事故中失去雙親的蕾馨進入女子學校的宿舍開始的。同室的希萌不僅是一個體育萬能的美人,還是一個漠視常規的不良少女。後來蕾馨才知道,希萌的放浪乃是對不負責任的母親所進行的一種反抗。于是,兩個人的靈魂陡然間接近起來,彼此吸引。蕾馨在猶豫中接受了希萌的親吻。但不久,兩個人搞同性戀的傳聞在學校裡不脛而走,使蕾馨深受打擊。看見她開始疏遠自己,希萌說道:“妳只是不想讓自己脫離世間一般人的軌迹罷了,可是,我却不想從真實中逃走。蕾馨,我愛妳,我愛妳!!!”但蕾馨却甩開了追趕而來的希萌,消失在了雨中。當蕾馨因高燒在姨媽家修養,終于痊愈之際,她收到的却是希萌的死訊。

    以《白色房間中的兩個人》為嚆矢(響箭,有聲的箭在發射時,先聞其聲,後見箭至。比喻事物的開始),在此後的兩三年裡,池田里代子推出了《兩個人》(1971年)、《致哥哥》(1974年),一條尤加利則創作了《摩耶的送葬行列》(1972年),而里中滿智子也發表了《阿利埃斯的少女們》(1973年)等等。這些堪稱少女漫畫界泰斗的大師們在此間相繼發表了上述同一類的作品(即使它們不能說被說成是標準的女同性戀題材,但也分明涉及到了近於精神上的女同性戀的姐妹情誼),這的確是一個饒有興趣的現象。當然,囿于少女漫畫的讀者對象,其中不可能出現性愛的場面,但這些作品無不具備一個共同的特點:都是在某種血緣關係但却沒在一起長大的姐妹之間所發生的同性戀情。之所以把同性戀情的發生設置在擁有血緣關係的姐妹之間,或許是爲了减輕這種關係的非倫理色彩吧。只要把這一時期的女同性愛漫畫與90年代興起的同類漫畫稍加比較,就不難發現,它們强調的遠不是性取向上的女同性戀情。就像少年愛的對象被設置成命定的另一半一樣,通過把女同性戀的雙方設計成姐妹,乃是爲了突出雙方互相吸引有著某種命定的因素,從而淡化這種關係的非道德色彩。考慮到70年代的時代背景和少女漫畫的讀者群等因素,少女漫畫家們選擇這樣的方法也是一種無奈的權宜之計吧。

    可是,即使在女性之間那種濃密的感情背後附加了“血緣”的理由,但倘若關係不變質爲愛情以外的另一種東西,那麽,其最後都只能是悲劇。不管是池田里代子的《兩個人》,還是一條尤加利的《摩耶的送葬行列》,其中的姐妹同性戀情也都迎來的是一種灰暗的結局,即沒有逃脫悲劇的宿命。

    從20世紀70年代後半期到80年代初期,在以高年齡段的少女爲對象的雜誌《セブンティーン》(即《十七歲》)上出現了一些描寫女同性戀的漫畫。比如,福原弘子的《燃燒成鮮紅》(1982年)、《裸足的侄女》(1977年),還有樫美智代的《她們》(1982年)等等。進入20世紀80年代中葉,在雜誌《ギャルズコミック》上又發表了長濱幸子的連載漫畫《夏娃的房間》(1983年)。因爲面向的讀者群年齡段偏大,所以這些作品中不僅出現接吻的場面,也出現了實際的性愛場面。儘管如此,包括上述的《白色房間裡的兩個人》,幾乎所有以女同性愛爲題材的漫畫作品都采納了驚人的相似結構。

    首先兩個主人公一個被設計成長得很漂亮,在性格上也毫不含糊的超人型少女,而另一個則被設計成天真爛漫的可愛型少女。其次兩個人都——特別是前者——被設計成了背負著家庭不幸的姑娘。儘管後者幷非一定如此,但也多少帶有一些不幸的色彩。而她對前者的迷戀程度似乎與對方家庭的不幸的程度成正比例地增長。第三個特點是,她們兩個人的關係肯定會在周圍的人們中間到處流傳,成爲一種醜聞。甚至有人以暴露她們的同性戀關係來脅迫她們。其結果是,爲了保護後者,前者要麽不惜殺死脅迫者,最後以自殺結局(比如《燃燒成鮮紅》),要麽出于絕望而選擇近于自殺的死亡方式(比如《她們》和《白色房間裡的兩個人》)。總之,幾乎全部都是前者選擇了死亡。

    在這些作品共通的共同項中間,有一點尤其值得我們注意:世俗的目光、流言蜚語、禁忌觀念等等之類的東西,成了必然與女同性愛故事緊緊相隨的因素。而原本應該與之等量齊觀的男性同性愛漫畫中却幾乎找不到那樣的因素。這從另一方面表明,少女漫畫中的男同性愛故事絕對不是爲了描繪真正的同性戀情,它所試圖表現的,乃是終極意義上的絕對愛情(儘管後來漸漸增加了遊戲的成分),與作爲性取向只能愛男人的同性戀屬于不同的範疇。換言之,它是爲了排除與異性戀相伴隨的種種既定的形象或符號,以便描寫出更加純化了的性愛形象而作出的嘗試。所以,即使也存在著因爲愛情不被世間接納而産生的內心糾葛,但受到同性吸引而帶來的不安,抑或受到人們白眼等問題,並不會占據突出的位置。更準確地說,這些故事因借助了少年的外衣,成功地與讀者和作者拉開了適當的距離,從而擺脫了現實的糾纏,超越了道德的評判,獲得了純審美的意義。

    但另一方面,儘管早期的女同性戀漫畫曾經試圖用增添血緣的因素來緩衝同性愛故事的非道德色彩,但畢竟還是沒能從世間的目光中獲得自由,這表明女同性戀漫畫最終還是不能逃避“現實”的纏繞,與少女漫畫中的少年愛形成了鮮明的對照。因爲少年愛漫畫正式依靠披上少年的外衣來達成了從現實中的飛翔,從而逐漸贏得了擺脫常識性的人際關係所帶來的審美樂趣。

難以逾越的現實柵欄

    那麽,爲什麽女同性戀漫畫很容易喚起現實感,從而無法擺脫類型化的描寫,可一旦讓主人公披上少年的外衣,少女們就馬上從現實中解放出來,創造出了如此充滿自由與亢奮的世界呢?這無非是因爲對於少女來説,不,甚至對整個女性來説,“身為女人”乃是一個最大的現實符號。而且可悲的是,對於少女而言,這個現實是一個難以接受的現實。

    就像前面已經論述過的那樣,這首先表現為對性的恐懼。性的成熟對於多數女孩子來説,並不絕對是一個值得高興的事實。儘管心中不無期待,但同時又希望延緩這個事實的到來。以前面列舉的那些少年愛做品為代表,少女漫畫中各種性別越界的嘗試,實際上正是少女們無法積極接受自己身為女人的性這樣一塊土壤上綻放出來的花朵。這一點可以從少年愛作品中的主人公所流露出的對女性的厭惡中窺見一斑。我們可以從性別越界作品群的原型(描寫女扮男裝的少女漫畫)中,讀取到少女對自己的性所抱有的典型心態。她們假扮的那種少年形象,乃是試圖把自己身為女人的現實擱置起來而賦予的臨時外形。一旦出現自己喜歡的異性,她們就會丟棄披在身上的男裝,接受自己的性別,投身到對方的懷抱裡。在這裡反復回蕩著一個經久不息的願望:“只希望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恢復女兒身。”

    換言之,女人只能依靠得到自己意中人的喜歡,才可能肯定自己的性。這無疑與那種期盼”白馬王子“什麽時候翩翩降臨的幻想也是一脈相承的。但是,那種願望所發出的甘美回音背後,顯然存在著某種僅用少女的夢想和憧憬所無法解釋的欲望,即與她們存在根基密切攸關的慾求。

    縱覽日本的少女漫畫,裏面總是浸潤著一種渴望,即渴望來自他人的自我肯定。少女們總是在發出呼喚,呼喚有人來愛自己,來證實自己存在的意義。儘管這種呼喚有時候成了直接訴諸父母的乞求,但大多化作了對異性戀的渴求而表現出來。“我的居所在哪兒?”這句話幾乎概括了所有少女漫畫的主題。打消存在的不安和接受自己的性————能夠同時滿足少女們這兩大欲望的特效藥,就是來自心儀的異性對自己的愛,對自己存在的肯定。唯有這時候,“女人”這個負面的符號才會戲劇性地搖身變成正面的符號,開始發出璀璨的光芒。

    可是,這個看似萬能藥的幻想卻有著另一副面孔,在它背後包含著很可能喚起少女們存在之不安的結構。她們爲什麽會如此執著地渴求著被愛呢?或許是因爲除了這一劑特效藥之外,再也找不到可以拯救她們逃離那種不安的決定性道路。如果那劑特效藥順利到手,一切都可賀可喜,但設若沒有到手,那麽,她們永遠不可能和自己“身為女人”的現實達成和解。

    近代浪漫主義愛情觀是這樣說的:


    你要找到你的另一半。否則,你就是無。


    女人自身是沒有意義的。不被男人所愛的女人乃是二流的女人,無論你在社會上多麽成功————女人們總是受到這些觀念的脅迫。與男人之間的戀愛,實際上是因爲被視爲第二性而不得不承受各種負面效應的女人得以提升自己的地位,從而作爲社會性存在得到認可的唯一途徑。而且這種浸潤著男性對女性霸權意識的觀念已經侵入了女性的精神内層,表現為女人對自己的性所採取的諱避態度,還表現為那種對惟有異性才能將自己從不安中拯救出來的信仰。女性的這樣一種精神土壤決定了20世紀90年代以前少女漫畫中女同性戀題材不可能大量存在的事實,也理所當然地決定了爲數不多的女同性戀漫畫最終的灰暗結局。

    作爲少女漫畫的終極主體,對來自他者的自我肯定的渴求,還有“我的居所在哪兒”的疑問等等,在女同性戀的題材中也得到了特別的強調。它們通常被表現為兩個背負著家庭的不幸,從寂寞的深淵中相互呼喚的孤獨靈魂....

    比如在《燃燒成鮮紅色》中,玲奈就有過這樣的臺詞:


    我終于有了自己的居所

    那從幼小時就開始尋覓的

    我心靈的棲息之地

    讓寂寞被暖化的場所————

    溫柔的目光

    它終于來臨....



    如果是描寫異性戀的漫畫,至此理應達成一個幸福的結局。即使未來還會出現種種障礙,但玲奈的上述話語無疑會成爲一種幸福的預言,讓讀者們對兩個人最終會幸福的結合在一起抱有深深的期待。而且少女漫畫的作者也必然會回應讀者們的這種期待吧。可一旦換作女同性戀的題材,卻不能不出現相反的結果。這是因爲即便渴求來自他人的自我肯定這樣一種精神飢渴可以在女同性戀中得到消解,但來自異性的自我肯定所具有的另一個功能————即成爲女性作爲社會成員之通行證的這一功能————卻不能在女性同性戀中得到滿足。

    再則,既然是少女漫畫,那麽,無論讀者也好,還是主人公也好,就不可能作爲貫穿人生的一個決定性抉擇來選取女性的同性愛。因爲堅信什麽時候會出現一個拯救自己的男性,乃是少女漫畫的精髓所在。因此,對那些不可能丟掉“白馬王子什麽時候會翩然出現”這種幻想的少女們來説,女性的同性戀情便只可能具有緊急避難所的意義了。
更何況我們在前面已經說過,少女漫畫中的女同性戀不是作爲一種性取向來描寫的,因此這種情愛不同于現實中的女同性戀,不具備生理上的唯一性,倒更像是對男女戀愛關係的模擬,或是爲了迎接那終極意義上的愛情所進行的演練(儘管進入20世紀90年代之後同類漫畫發生了很大的變化,這將在後面論述),因而這種戀愛帶上境遇性的色彩,也是不難理解的了。

    我們來看看福原弘子《裸足的侄女》中的一段臺詞:


    不知道父親是誰的孩子,家庭不和的孩子,兩顆無法融入衆人之中的心靈曾幾何時相遇了,相互慰藉著,彼此溫暖著,建立了一個惟有兩個人的世界。儘管知道,那個世界的建立將導致自己越來越被阻隔在大家之外,但還是不肯放棄那好不容易得來的溫暖。你明白嗎?如果是真正孤獨的人,那麽對她來説,只要能夠填滿那種孤獨,不管什麽都行!是男人也好,是女人也好!如果能夠開口説話,就算是動物也無所謂!越是遭到周圍人的白眼,就越是頑迷不化,鑽進兩個人的世界死活不肯出來。


    從這段臺詞中可以看出,兩個少女的關係不啻(不啻:不異於)在閉塞的空間裡相互舔舐對方的傷口。這顯然與現實中的女同性戀者不大相同。所以,我們可以斷言,女同性戀漫畫中的兩個少女之所以都背負著不幸的背景,無非是為她們進入同性戀情這樣一種被世間視爲禁忌的關係而設置下一個能被讀者認可的理由而已(就像前面提到的血緣理由一樣)。然而,不管她們如何沉溺在兩個人的封閉世界裏,作爲少女漫畫,只要對男性的幻想沒有徹底解體,那麽,其中的女同性戀也就只可能停留在這個階段上。
   
女性同性愛的新地平綫

    那麽,能不能不把女性之間的同性愛視爲一種性的禁忌,也不當作是兩個受傷者在閉塞的空間裡的相互慰藉,更不是當作色情故事裡的佐料,而是賦予它一種嶄新的意義呢?也許只有當女人不把自己的夢想寄托在男人或是別的地方,即不需要借助男人這個媒介,而是靠自己來面對並接納現實的時候,才可能爲女同性戀的題材拓展出一條嶄新的地平綫。

    在此,我們不能不聯想到樹村實於1981年發表的漫畫《海邊的該隱》。故事的主人公森展子是一個靠做女侍者和在深夜的咖啡館裡表演彈唱來維持生活的自由職業者。爲尋找公寓她來到了海邊的小鎮上,與設計兒童服裝的佐野認識了。在一起喝茶和看房的過程中,兩個人漸漸變得熟悉起來。展子向佐野袒露了自己與母親之間的糾葛。展子在少女時代曾被母親認爲長著一副動物的面孔,還因穿著不合身的衣服遭到母親的取笑,這些都成了她心靈的創傷,使她感到自己一直沒能變成一個成熟的女性。而總是穿不好裙子的事實,就象徵性地說明了她的這種心結。在她吐露心聲的過程中,佐野不斷變換角度,時而否定展子,時而否定展子的母親,通過開誠佈公的交談,使展子一步一步地接近自己所追求的東西。而這同時也是展子逐漸被佐野所吸引的過程。

    “其實妳早就原諒了妳的母親唄。只是感情沒有治愈而留下了瘡疤罷了。”佐野對展子說道。心結終于解開的展子穿上裙子回到了久違的老家。“我就是想讓母親看看自己穿裙子的模樣。”

    在佐野獲得設計獎之後的那個夜晚,她已經覺察到展子的心情,邀約展子同床共枕。“來,一起睡吧。似乎不跨過這一步,就不能够長大成人。不管是妳,還是我。”展子也說道:“我一直很喜歡妳,可能是從最初見到妳的時候起吧。我一直琢磨著,如果喜歡的不是妳本人,而是作爲母親的替身在喜歡妳,那我該怎麽辦才好。可現在我已經和母親和解了,我再也沒有理由因喜歡妳而感到內疚了。”

    在那個夜晚之後,佐野對試圖建立更加親密關係的展子采取了拒絕的態度:“妳竟然打一開始就抱著這樣的念頭。一想到這兒,就覺得很噁心。”“那不過是出于好奇心......女人喜歡上女人,妳不覺得是異端嗎?是不正常的!”

    在情感的漩渦中展子思忖道:“我生甚麽氣呢?佐野不是說了,那是爲了相互的成長嗎?而幷不是出于愛情。一旦拋弃情感的因素,那不就和跟母親在一塊時一樣嗎?......不就是因爲對方不愛自己,自己在生氣的嗎?”

    當展子再次去見佐野的時候,佐野連聲追問道:“妳也是出于好奇心,對吧?”她多麽希望展子回答一聲“Yes”,但展子剛要開口回答,瞬間裡已是泣不成聲。最後是以這句話來結束故事的:“我離開了海邊的小鎮,再也沒有回去過第二次。”

    的確,或許這個故事可以有各種各樣的解讀方式吧。比如把佐野對展子的拒絕看作是同性戀禁忌觀的體現,甚至也可以把展子對佐野的同性戀情結看作是對母親替身的渴求。我們知道這部漫畫發表在1981年,儘管20世紀80年代初期人們對性的觀念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其中包括對同性戀的看法也開始變得更加寬容起來,但同性戀幷沒有獲得市民權,因而在少女漫畫中的同性戀依舊帶有濃厚的禁忌意識,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其後,樹村實和吉田秋生都創作了一系列的漫畫作品,比如前者的《母親的女兒們》(1990年)和後者的《櫻花園》(1986年)等等,都試圖從正面來探討女同性戀所包含的種種問題。只要我們把她們的作品和20世紀70年代和90年代的同類作品分別進行比較,就會發現它們具有一種過渡的性質。它們開始擺脫了20世紀70年代同類作品的那種定式,捨弃了某一方自殺的灰暗結局,但又不像20世紀90年代的同類作品那樣縈繞著一種明朗的氛圍。這甚至表現在故事結尾那種有些傷感但却不失分寸的旁白中。其次,它們的折衷性還體現在另一點上,即一邊將20世紀70年代同性戀故事中血緣因素和同病相憐因素替換成諸如戀母情結一類的因素,以淡化這種情感的非正常性;一邊又打破了女同性戀故事中所謂超人型和可愛型相配的範式,將兩個主人公設計成更加平凡普通的女性,並讓她們走出了寄宿高中那樣一個閉塞的空間,而來到更加空曠的海邊,以便弱化女同性戀情境遇性因素,從而提供了以更平和的心境和從更寬泛的視野來探索女性同性之愛的可能性。所以,儘管這些作品中的同性戀禁忌意識仍舊根深蒂固,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從這些故事中發現一些新的要素。

    那麽,女性的同性之愛究竟有著一些甚麽樣的嶄新要素呢?不是作爲男女戀愛之模擬的女性之間的愛情,究竟有著什麽樣的獨特因素呢?“當一個少女意識到自己被(另一女人——引者注)愛時,她所體驗到的絕非是男性侵入的痛楚、被動、屈辱的感受,相反,它甚至可能是溫柔的、愛憐的、混合著姐妹與母親的呵護和關懷。”正因爲同樣是女性,其感情的水位相同,才能得以實現的那種微妙的情感交流,這大約就是女性之間愛情的特有因素吧,這一點是男女戀人所無法達成的。或許這就是《海邊的該隱》在朦朦朧朧中所提供的答案吧。

    吉田秋生的《櫻花園》也細膩地刻畫了只有女人們之間才可能達成的那種微妙的情感交流。比如下列場面就說明了這一點:“這樣一來,胸部就不會顯眼了喲。”志水一邊給蒼田的衣服縫上飄帶,一邊搭話道,“我的胸脯也很大,小時候可沒有少受苦。....我一直覺得像是做了件甚麽壞事似的。”蒼田回應道:“弄髒的內褲上那像是用紅蠟筆塗抹過一般的鮮紅色,我至今還歷歷在目。我在浴室裡洗了又洗,還一邊洗一邊哭了。”

    在此,展現的是這樣一個事實:正因爲同樣是女人,擁有著相同的現實,所以能够達成無比精微的相互理解。也因爲感情的壓强處于同等水平,所以能够彼此交換感情。而且,依靠交換那種感覺,女人們贏得了一種可能性,即無需通過男人的存在,而徑直接受自己的性。比如,展子不是多虧了佐野而終于消除了心中的芥蒂,開始穿上了裙子嗎?此前,佐野曾對展子說道:“還有一個方法可以幫助妳逾越那種障礙。那就是着一個喜歡的男人,願意為他穿上裙子。”聽罷此話,展子笑著說道:“哈哈,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誠然,在女人的人生受到更多的束縛,從而更不自由的歲月裡,的確又過那麽一個時代,與某個富于理解力的男人進行一場“近代戀愛”,乃是女人惟一的希望。這無疑是男性社會長久以來强加在女性身上的緊箍咒,使女性心悅誠服成爲隸屬於男性的第二性存在。

    可是,當女人們能够自己肯定女人這一性別,進而肯定女人的存在時,或許就會在那兒出現一道全新的地平綫。無疑那將是一個不曾有人見過的新型社會。如今,在面向女性讀者的漫畫中,也出現了像吉村明美的《麒麟館的塗鴉》那樣一種嶄新類型的作品。雖然有別于女性同性戀,但兩個通過男人而認識的女主人公最終逾越了男性的存在,維繫在一起,相互肯定彼此的存在,讓人們依稀洞見到那種由女人們來建立的、也許不無烏托邦色彩的理想世界。

    一旦女人們得以自己肯定自己性,那麽,女性之間那種愛的可能性就不再存在於幻想之中了,而是存在於依靠擁有共同的現實、並在相互的維繫中不斷改變現實的行動中了。


九十年代的新動向

    進入20世紀90年代,少女漫畫的一個重大變化,就是迎來了女性同性戀題材的繁榮。僅僅在1991年到1995年的5年之間,就一改以前的局面,出現了十幾部漂漾著女性同性戀色彩的漫畫(儘管程度有所不同)。當然,與同期發表的少女漫畫總數相比,也許依舊只能說是微乎其微,但如果聯想到此前那種禁忌的強大性,還是不能不產生一種今非昔比的感覺。

    而且,同類題材漫畫的引人注目之處與其說在於其數量,不如說在於其描寫方式的變化。以往那種強烈的禁忌意識和罪惡感漸漸退隱,一批帶有明朗色彩的女性同性戀漫畫堂而皇之地進入了讀者的視野。

    不過,這種變化的出現並不是一蹴而就的,或者說憑空降臨的。正像我們在上述幾節裡論述的那樣,其實在20世紀80年代就已經有了這樣的端倪。比如,吉村明美德《麒麟館的塗鴉》(1987年)、窪田尚子的《等待溫柔之夜》、秋本尚美的《他的她》等等描寫女人之間那種連帶感與心靈交流的作品就已經引人矚目。

    而在倉持房子的《廉價驚悚》(1992年)中,主人公以爲是好友搶走了自己喜歡的男人,于是與對方大動干戈。在誤會消除後兩個女人重歸於好,這時竟然出現了親吻對方的場面。還有在同一作者稍前所連載的《海的天邊》中,當主人公問閨中好友喜歡誰時,好友竟然用手指著她當作回答。儘管這一點在後面的情節中被淡化了,但沒准它就是所謂“ちょっとレス”————即“微微有點女同性戀感覺”這個詞語的的濫觴吧。

    不過,最讓人感覺到時代風尚已經開始改變的少女漫畫,還是要數秋里和國的《第十次十戒》(1992年)。它把女性之間那種作爲同性才擁有的默契刻畫得惟妙惟肖。撇開道德上的善惡不論,在這裡,以往女人之間的關係必然伴隨著的罪惡感和禁忌意識業已退隱淡化,相反,絕妙地捕捉住了女性之間那種氣息相合的呼吸,從而吹起了同類漫畫的新風。

    除了上述刻畫女性同性之間感情契合的作品外,還有岡崎京子的《危險的兩個人》(1991年)。它描寫了分別與各自的男人經歷了種種情感糾葛後的陽子和清子,在得知其中一個懷孕之後,她們沒有選擇與男人同居,而是决定兩個女人共同生活的故事。

    當然,那以後以女性同性戀爲題材的作品也陸續不斷。比如,有登載於純粹少女雜誌《別册瑪格麗特》1993年6月號上的藤村真理的《不管颳風下雨》(正因爲登載在純粹少女雜誌上,所以,與其說是真正的女性同性戀,不如說是對同性朋友那種堪稱異常的精神上的執著),描寫兩個戀人向父母坦誠自己性取向的飯塚修子的《任性的朱麗葉》(1994年),描寫所謂“與男孩子性交,與女孩子戀愛”的櫻澤惠理佳的《床單的縫隙》(1995年),還有同樣是櫻澤惠理佳所創作的描寫女性之間微妙愛情的《LOVE VIVES》(1994~1996年)等等。

    另外,需要提到椎名亞由美的《和妳的醜聞》(1993年)。故事說的是主人公在電車裡邂逅了一個男孩,並萌生了愛情,不料後來却發現對方竟然是一個女孩子。而更讓讀者吃驚的是,在明白事情真相之後,主人公却表示“即使在知道他是一個女人後的現在,我的心意也一點也沒有變化!!”並更是在心裡打定了追求對方的主意。這在此前的少女雜誌中無疑屬于打破常規的異端,以至于據說當時作者向責任編輯吐露心聲“嗯,我想 —— 寫一個女孩子喜歡上另一個女孩子的故事”時,也情不自禁地壓低了嗓音。可讀者的反應却出人意料地充滿了好意,儘管有不少讀者驚呼上當了,但多數讀者却給出版社來信,表明和主人公一樣,“就算是女人也無所謂”。讓人不能不爲整個日本社會的觀念所發生的巨大變化倍感詫異。也許正是因爲有了整個社會的觀念變化這樣一個前提,漫畫中的女性同性戀故事才能够一改以往的灰暗色彩,表現出明朗的一面。

    于是,我們不能不聯想到《美少女戰士——月亮》(1992~1997年)這部人所皆知的超人氣漫畫。儘管其中幷非充斥著具體的女性同性戀描寫,但到處是可愛而活潑的女孩子,不管是其中的服裝造型,還是臺詞設計,似乎都在很大程度上刺激了讀者的女性同性戀情結,以至于以它爲契機,在同人雜誌的世界裡出現了以《美少女戰士——月亮》爲題材的“女同性戀yaoi”,并現起了一大熱潮。這在多年以來一直執著於男性同性戀的同人雜誌歷史上,無疑是一件劃時代的事情。而且,這種所謂的“美少女戰士yaoi”與此前的yaoi(即男性同性戀故事)相比,在整體上呈現出遠爲明快向上的氛圍,這固然與原作本來就比較明快不無關係,但同時也讓我們感到日本人對性的視點已經是今非昔比了。


女同性愛漫畫的文化意義

    我們在前面已經說過,性對于女孩子來說,首先表現爲一種恐懼,以至于少女漫畫在描寫過激的性愛場面時,幾乎無一例外地要假托爲少年的外形。這無疑是爲了將那種痛苦從自身分離開去,并加以控制的緣故。但只要看看所謂的“美少女戰士yaoi”漫畫就會發現,在日本女性中已經出現了一個新的世代,她們不再把性看作可怕的東西,從而無需借助少年的外衣來將性從自己的身體中剝離開去,因此能够勇敢地直面性的存在,并把性作爲一種純粹的快樂來認知和享受了。換言之,對于女性而言,性喚起的不再是恐懼,也不再是能够從根本上侵犯人格的東西了。女性同性戀漫畫在20世紀90年代以後的少女漫畫中呈現出絢爛多彩的局面,這反映了一種現實的變化:身為女人已經不再是一種絕對的負面記號了。

    前面我們說過,女人們在社會中爲了確保自己的居所,必須被某個特定的男人所愛所選擇,即倘若不通過男人這個媒介,女人便不可能作爲社會的一員而得到正式的認可。被某個特定的男人所選擇,這是爲了在當今社會裡得到認可而必需的通行證。這無疑也成了女人內心深處的痼疾,搆成了她們不安的源泉。顯然,僅靠被女人所愛,是無法消解這種不安的。而這也正是90年代以前少女漫畫女性同性戀題材的故事不多,即使有也逃不出灰暗結局的原因。但在20世紀90年代以後,我們發現日本社會已經處在一個徹底改變了的現實中。

    快樂的女同性戀漫畫的出現,意味著女人已經不再是一個負面的符號了。也意味著,試圖依靠自己來創造的價值,依靠自己來尋求自己居所的女人越來越多了。也意味著,依靠女人之間的維繫便可以找到自己存在理由的女人也在與日俱增,標志著迎來一個女性依靠自己、依靠同性的結盟——用西方女權主義者的話來說,就是“姐妹情誼”——來與男性抗衡的時代。

    當然,即便是在今天,存在的不安也并沒有徹底解除。它會不厭其煩地改頭換面,捲土重來。但這已經不再是因爲她們是女人的緣故了,也不再是因爲她們不被男人所愛的緣故了。反過來說,即便得到男人的愛情,被男人選中而結婚,也不可能消除她們那種存在的不安。女人們已經在長期的鬥爭中明白了這一點。這是只有她們自己來解决的問題。儘管努力讓自己成爲一種堅實而有力的存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至少不用象過去那樣,被一種浮萍式的不安所擭住了。

    想來,“美少女戰士”以排山倒海之勢席捲整個漫畫界,或許是昭示了一個新時代的開端吧。來自異性的“喜歡妳”這句話,對于少女們來說乃是自我肯定的靈丹妙藥——那樣的時代姑且宣告了結束。從此以後,少女們也可以把來自同性的自我肯定作爲一種養分來壯大自己,並在社會中拼搏奮鬥,以逐漸贏得自己的居所。幷且,因性別相同而感情水位相同的女性一旦成爲同性的支柱,肯定會成爲有力的戰友,結成强大的同性聯盟。也只有這樣,女性才能和男性站在同一個起跑線上,作爲一種平等的性別幷駕齊驅。或許這便是那些出自女性之手的女性同性愛漫畫在女性主義文化上的意義吧。

    儘管日本文學史上也曾有過谷崎潤一郎的《卍》等描寫過女性之間的同性愛,但那畢竟是從男性的視野出來來加以描寫的。而松浦理美子在1987年發表的《本色女人》才是第一部真正站在女性的角度描寫女性同性戀的小說。而在《少女漫畫的家庭觀》中曾經提到冰室冴子的那篇《爲了在夢幻家庭裡生活》(1992年),既可以看作是新生代女作家對新的家庭模式——或者叫共同體——的探索,也可以看作是對同性之間姐妹情誼的憧憬。在這些小說中同樣傳達著一種本質性的人際關係,並構築起自己愜意的居所。這無疑也是對男性原理的一種挑戰。描寫同類題材的少女漫畫和女流小說都擺脫了陰鬱的面孔,並集中出現在20世紀80年代後期和90年代,這幷不是孤立的現象,既印證了整個時代在性別意識上的巨大變化和性愛觀上的巨大變化,也標志著女性在男性面前真正崛起。

    可是,如果把那些少女漫畫同性戀故事中的女主人公們的愛情看作是西方女權主義所謂的姐妹情誼,那麽我們不能不問:“這些‘姐妹情誼’的生成基礎是什麽呢?是生物性的,還是文化性的?多數女性主義者顯然希望它是生物性的,這可以使其更牢靠。”但設若如此,那麽,在一個大多數人都在生物學上屬于異性戀體質的世界上,這種姐妹情誼或許會失去廣泛的文化意義。因爲它對男性原理的反抗很可能被視爲只是一種生物學上的排他性。所以,筆者更願意把它看作是文化性的,看作是對排除了以往人際關係——特別是男女關係——中那種相互佔有欲的平等關係的追求,或許它只是借助女性間絕對默契的姐妹情誼來昭示一種理想的人際關係,在向男性原理挑戰的同時,又不排除與男性在平等基礎上的復合。只有這樣,女性才可能成爲一種吸收了各種養分的真正强大的存在。

    不過,或許少女漫畫并無意擺出高深的面孔來探討什麽主義,而只是發揮自己的想像力,提出了人際關係的另一種可能性而已。不管是同性的,還是異性的,少女漫畫只是在試圖創造一個更加多元、更加符合人性、也更加平等的社會,讓每一個人都能找到適合自己居所的愜意場所罷了。


(全文完)

我做到了!我做到了!OTL

[ 本帖最后由 鱼猫 于 2008-11-30 10:2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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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17 14:54 | 显示全部楼层
“女同性愛的漫畫容易喚起過於鮮活的現實感”=>重點
不如少年之愛或是BL可以沉溺在幻想之中
每次看百合還是GL都很容易將自己的情緒投入到裡面,因為自己也是女生
看到漫畫還是小說裡某段劇情,很自然便會將自己的生活經驗投射在上面
偏偏早期的漫畫小說都是以悲劇為多,最經典就是東立出版的"一輩子守著妳"
兩人攜手共赴黃泉,其中一人卻沒死成獨留世上
那時看完不禁悲從中來
後來久久也不願再去看類似的百合或是GL作品
還好現在出版的作品大有數能有比較好的結局
就算如此不變的還是那滿滿的無奈與苦悶的情感吧!
发表于 2008-11-17 15:53 | 显示全部楼层
論文發現....吾輩自覺下潛.....字多的東西都頭大....特別在網路上看得時候....老大加油yamiboqe030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7 16:06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維希 于 2008-11-17 14:54 发表
女同性愛的漫畫容易喚起過於鮮活的現實感”=>重點
不如少年之愛或是BL可以沉溺在幻想之中
每次看百合還是GL都很容易將自己的情緒投入到裡面,因為自己也是女生
看到漫畫還是小說裡某段劇情,很自然便會將自己的生活經驗投射在上面
偏偏早期的漫畫小說都是以悲劇為多,最經典就是東立出版的"一輩子守著妳"
兩人攜手共赴黃泉,其中一人卻沒死成獨留世上
那時看完不禁悲從中來
後來久久也不願再去看類似的百合或是GL作品
還好現在出版的作品大有數能有比較好的結局
就算如此不變的還是那滿滿的無奈與苦悶的情感吧!


這句話真的是重點,其實不但是少女,連少年都可以從這種漫畫感受到現實感
蓋因爲作者本身也是女生啊……
說真的,現在的百合作是要比那些早期的要明朗多了
但是總覺得你講的“滿滿的無奈與苦悶的情感”更吸引和耐人尋味/__\

話説很少作者畫與自己同性的同性愛作品
若果也有男作者會以男性角度寫男同性愛,會是什麽樣子呢?會對男性讀者有同樣的“鮮活的現實感”嗎?
不過我覺得男性那邊會不一樣
因爲男性很難把同性愛作爲欣賞要素,不喜歡百合的男讀者也大有人在,更不要說BL
所以這種男作者的BL也許只會有特定人群欣賞——GAY,或所謂的腐男
這和女性看百合不太一樣,女讀者可以把女同性愛看作幻想來欣賞
説到底或許就是一個觀看習慣問題,少女讀者早就被少女漫的各種禁忌錘煉過了
而男性向的漫畫雖然也有禁忌題材,例如兄妹等亂倫題材,但很少涉及同性愛,而且這些題材的出發點和少女漫不一樣,男性向漫畫出現的禁忌更多的是一種欲望的幻想
所以說女性能看百合,本身真的是蠻奇特的一件事……XD

當然女性讀者能接受女同性愛題材也是有一個過程的,我們可以觀看後文論及整個百合少女漫的發展進而了解到裏面的坎坷進程...

請期待後續(喂
发表于 2008-11-17 16:2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抱着椅子进来了...却被那2个硕大的待续雷到了...
发表于 2008-11-17 16:42 | 显示全部楼层
作为一个用非男性思维思考的男性,我知道却不能理解男性的"代入感"思想,看作品要代入.
大概也正是那份代入感,让他们排斥BL,把自己代入作品,会浑身发麻.男性对同性的排斥多于女性---大家什么时候见过两个小男孩手拖手的?

恩,跑题了.

最后加句非总结的话:百合作品无法像BL那样推广那样蔓延那样泛滥,就是百合男太少.
发表于 2008-11-17 16:46 | 显示全部楼层
待續

难不成是手打党??
发表于 2008-11-17 17:0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玉树临疯啊 于 2008-11-17 16:42 发表
作为一个用非男性思维思考的男性,我知道却不能理解男性的"代入感"思想,看作品要代入.
大概也正是那份代入感,让他们排斥BL,把自己代入作品,会浑身发麻.男性对同性的排斥多于女性---大家什么时候见过两个小男孩手拖手 ...


同樣感受的+1....吾輩看小說玩游戲從來沒有任何代入感....雖然知道娛樂性作品為了吸引讀者,需要弄出這種感覺...但是在下一點切身感受都沒有囧...
難道是因為各種各樣的游戲玩太多...被慣壞了囧...只看重整體故事好壞不管主角是誰的吾輩如是說...yamiboqe029

話說版式用手打圖書館的書誒...吾輩實在太敬佩了...(打字苦手的飄過
发表于 2008-11-17 18:55 | 显示全部楼层
「所以說女性能看百合,本身真的是蠻奇特的一件事……XD」
衝著樓主這句話,而來回應。
其實,女性看BL,或男性看百合,都可說是對異性的憧憬。
但是,人除了對異性,有所興趣,本身亦會同性產生興趣,如會比較身材,比較容貌。
所以,才有腐男、百合女的存在。
兩者本身,對同性漫畫的認知,遠超異性,因本身亦有相同特徵。
只不過,同性漫畫中,充滿幻想性,才如此吸引人。這和性取向無關。
PS:我不是想爭辯什麼,只是希望樓主知道,在百合會中,女性存在的數量,可是遠超你所想!?
发表于 2008-11-17 19:01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鱼猫 于 2008-11-17 16:06 发表
話説很少作者畫與自己同性的同性愛作品


當同性愛成為現今少年漫畫雜誌的一個賣點之後

男作者畫同性情愫的也已經慢慢多了起來

像是最近的火影忍者...
发表于 2008-11-17 19:32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玉树临疯啊 于 2008-11-17 16:42 发表
作为一个用非男性思维思考的男性,我知道却不能理解男性的"代入感"思想,看作品要代入.
大概也正是那份代入感,让他们排斥BL,把自己代入作品,会浑身发麻.男性对同性的排斥多于女性---大家什么时候见过两个小男孩手拖手 ...

同样,这只也从来是那样的思考模式
对那种代入感理解不能

原帖由 judasdog 于 2008-11-17 18:55 发表
「所以說女性能看百合,本身真的是蠻奇特的一件事……XD」
衝著樓主這句話,而來回應。
其實,女性看BL,或男性看百合,都可說是對異性的憧憬。
但是,人除了對異性,有所興趣,本身亦會同性產生興趣,如會比較身 ...

同学,百合会这里向来是阴盛阳衰......
像我们这类百合男倒是稀有动物的说

这点我相信版大不可能不清楚.

不过啊....
这类心理的分析没那么简单就说得明哦.....

[ 本帖最后由 孤独の鸭子 于 2008-11-17 19:36 编辑 ]
发表于 2008-11-17 19:37 | 显示全部楼层
之前也看过某漫画发展文,说的是以前男女爱没现在这般“稀疏平常”,漫画大多描写男性间的友谊(?


跑题了。。欣文有感觉,难道我百合细胞带入太强的缘故;

套理论的男性之间嘛,我自己都懒得深究,总觉得男性间还是“战斗 占主导,所以要发生BL。。。= =我说这词怎么觉得好不舒服。。。
起码必先建立在对抗后的“惺惺相惜 上,起码有了兄弟这种类似的深入联系才会产生进一步吧?我脑子有点拐不过了。。
总之就是想说,男性见男性一开始产生的感情绝对是“对抗”,而且绝对不想了解对方,,绝对不友好,是动物间的本能吧,不会和女性之间那么友好好说的吧?实际上我不了解女性见同性的感受

所以女性之爱多容易产生,表不表露是另一问题了,,还有这篇文章的后续研究都是针对日本战前战后的?能扩展到中国等世界各地的吗~~期待后文yamiboqe013
总之,一切同性爱产生都要有幻想啊,这就是有爱吗~~~yamibohk03 没有幻想的生物是绝对当不了百合男的


原帖由 玉树临疯啊 于 2008-11-17 16:42 发表
作为一个用非男性思维思考的男性,我知道却不能理解男性的"代入感"思想,看作品要代入.
大概也正是那份代入感,让他们排斥BL,把自己代入作品,会浑身发麻.男性对同性的排斥多于女性---大家什么时候见过两个小男孩手拖手 ...

其实我觉得反过来。。是因为同人女相对多的缘故。。。ORZ

[ 本帖最后由 真红 于 2008-11-17 19:40 编辑 ]
发表于 2008-11-17 19:47 | 显示全部楼层
yamiboqe026 哦,写得突然有感觉了,,难道看百合动画时百合男会幻想自己,或者说微带入自己是女性?那女性看BL会有这种感觉吗??看BL的女人是否都主张自己是“攻?

而我看完后其实是很讨厌伪娘这种生物的,,难道我是稀有动物??现在终于想通了,我只是看百合时因为他漂亮的世界把我带入了那个幻想,实际是很讨厌的,只是因为百合太美太美,恩,我那时为了百合发散了yamibohk05 。。。终于更看清自己了 感叹,谢谢LZ这篇学术文和各位的探讨啊
 楼主| 发表于 2008-11-17 20:0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sss 于 2008-11-17 16:22 发表
我抱着椅子进来了...却被那2个硕大的待续雷到了...

3s你要我一次打五六頁紙嗎 囧
沒辦法,原文很長…………OTL

這樣...感覺不好? 囧
原帖由 十億夢 于 2008-11-17 19:01 发表


當同性愛成為現今少年漫畫雜誌的一個賣點之後

男作者畫同性情愫的也已經慢慢多了起來

像是最近的火影忍者...

你知道腐女中有分腐作和BL作嗎
腐作就是本來沒有或只有曖昧卻被YY出配對的作品
而BL作就是徹徹底底明明白白是講BL的
火影大概要說是腐作都勉強,只能講是有一點可YY的意味,當然因爲原作大熱,所以同人也較多
但並不表明原作就很腐啦…………
原帖由 真红 于 2008-11-17 19:37 发表
套理论的男性之间嘛,我自己都懒得深究,总觉得男性间还是“战斗 占主导,所以要发生BL。。。= =我说这词怎么觉得好不舒服。。。
起码必先建立在对抗后的“惺惺相惜 上,起码有了兄弟这种类似的深入联系才会产生进一步吧?我脑子有点拐不过了。。
总之就是想说,男性见男性一开始产生的感情绝对是“对抗”,而且绝对不想了解对方,,绝对不友好,是动物间的本能吧,不会和女性之间那么友好好说的吧?实际上我不了解女性见同性的感受

你點醒了我OTL
是呀,漫畫中的男人從來都是打來打去的
因爲男人從來就是通過戰鬥確立自己的地位的人群,現實是這樣,當然延伸到漫畫世界也同樣

原帖由 玉树临疯啊 于 2008-11-17 16:42 发表
最后加句非总结的话:百合作品无法像BL那样推广那样蔓延那样泛滥,就是百合男太少.

泛濫這個詞用得好
我覺得你講得對,但是我並不樂見泛濫的情況OTL
現在的百合作有種快餐化的傾向……當然,某程度也是一種蔓延和推廣

原帖由 judasdog 于 2008-11-17 18:55 发表
「所以說女性能看百合,本身真的是蠻奇特的一件事……XD」
衝著樓主這句話,而來回應。
其實,女性看BL,或男性看百合,都可說是對異性的憧憬。
但是,人除了對異性,有所興趣,本身亦會同性產生興趣,如會比較身 ...

我這句話沒有什麽特別含義……
我當然知道百合會女生多得很ww

[ 本帖最后由 鱼猫 于 2008-11-17 20:26 编辑 ]
发表于 2008-11-17 21:00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里的百合多是风花雪月梦幻国度才会吸引男性吗?没有代入感,还是说直接把百合神化了呢?
那我想说,这样的百合仍然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了,无法带入到现实中,或者是贴近现实的东西本身就很脆弱。能抓住人心的毕竟还是少数。
举个例子做反衬,如后宫类ACG,显然他们的代入感会多的多。

女同性爱题材在前些时间段无法被普及,除了传统观念的束缚外,很多原因还是题材过于阴暗,非得搞得主角们多么的不入流自怨自艾,做一身刺猬的孤胆英雄。
现在阳光积极的ACG多些,也容易让人看的舒服些,就算第一次接触此类题材的新读者也能平常心的去看完。

走健康路线的百合,建立正面形象。
发表于 2008-11-17 21:01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鱼猫 于 2008-11-17 20:04 发表

要YY他們恐怕也只有同人女了,因爲她們可以幻想……

热血,男人,同人女,YY
让我想起一个词,肉搏
头像被屏蔽
发表于 2008-11-17 21:10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火狐是正太
发表于 2008-11-17 21:15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八十年代的女同性爱。。确实没什么印象,不过见。不知道飞跃颠峰算不算。。。
发表于 2008-11-17 21:1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真红 于 2008-11-17 19:37 发表
之前也看过某漫画发展文,说的是以前男女爱没现在这般“稀疏平常”,漫画大多描写男性间的友谊(?


跑题了。。欣文有感觉,难道我百合细胞带入太强的缘故;

套理论的男性之间嘛,我自己都懒得深究,总觉得男 ...


男性是战斗种族。。。见面就是战斗。。。就像2只成年公狮子见面一样,一见面就是敌人。。。
发表于 2008-11-17 21:3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变态的青蛙 于 2008-11-17 21:17 发表


男性是战斗种族。。。见面就是战斗。。。就像2只成年公狮子见面一样,一见面就是敌人。。。


战斗战斗...抱頭....我恨少年漫畫...抓墻yamiboqe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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