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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资料] 志村貴子特集文章翻譯——志村漫畫的舒適與困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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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2-23 20: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TheLilyofValley 于 2021-2-23 20:15 编辑

志村漫畫的舒適與困惑感

志村マンガの心地よさと戸惑い
岩下朋世
(出自ユリイカ2017年11月臨時増刊号 志村貴子総特集)

****注意:內容涉及放浪男孩劇透****





志村漫畫的「平凡」

或許是個會招來誤會的說法,志村貴子漫畫所帶來的舒適感,或許便是出自於那份「平凡」。當然,志村貴子絕對是個不凡的漫畫家,她的漫畫也一點也不平凡。然而志村漫畫的不凡,便在於用豐富的樣貌畫出平凡的人們、平凡的瑣事、平凡的日子的精妙手法。

對於這邊所提到的「平凡」,有必要詳加說明,畢竟肯定有些讀者會認為志村漫畫中的情境、關係性都不平凡。例如在志村至今的作品中,能夠作為代表作的《放浪息子》(放浪男孩)與《青い花》(青之花/藍花),無論何者都選擇了異性裝或同性愛的主題。不過很可惜的是,作中性別或性向應有的樣貌,在現代日本並沒有被當作普通、正常的事情。

然而在志村的漫畫中,這些煩惱與其他人物的、有時候是些沒什麼大不了的煩惱有著同樣的價值,並列在一起,或可說是被當成青春期青少年的眾多煩惱之一畫下來。

《放浪息子》的故事以「想要成為女生的男生」的二鳥修一與「想成為/曾想成為男生的女生」高槻よし(高槻佳乃)為始,仔細地描繪角色們的每一天,但並不總是把焦點放在兩人的性別認同上。反而以在「麻煩的人」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千葉さおり(千葉沙織)為首,仔細地畫出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們。其中,兩人的煩惱與情結被與其他各種煩惱平等地對待。在今日依舊會被投以奇異目光的性別認同,卻被當作理所當然的事情之一,以自然的方式描繪出來。在「平凡」之中能夠看見種種事物的志村漫畫,筆者認為在這種將其視作自然的地方,便是其讓人感到舒適愜意之處。

話雖如此,二鳥想要成為女孩子的慾望,在漫畫的世界中也並未普通地被接受。即使有些角色能夠自然地接受他的異性裝癖,但有時也會被投以奇異或好奇的目光,或是因此成為惡作劇的對象。伴隨著成長,對於自己逐漸男性化的身體抱有不安。不用戲劇化的方式,而是具體細微地畫出這些煩惱與情結來就很好了吧。被反覆無常又粗暴的姊姊玩弄、被神經大條的同學弄得心神不寧、或是被惡作劇,那些煩惱與心結就如同看似在每個中小學生身上都會發生的事其變奏曲般被描繪著。

即使沒有「想成為女孩子」的想法,二鳥也會因為別的事而同樣煩惱著,而其他的少年少女們,也會抱著一些在他人看起來不值一提的煩惱過日子吧。在志村的漫畫中,這些煩惱無論何者都會被均等地對待。作為平凡的、小小的,但對各個人們而言又是笑不出來的「值得一提的煩惱」散發著微微的光芒。

即使是最早的長篇連載《敷居の住人》(叛逆思春期),也是透過許多旁人看來無關緊要的小事畫著角色們跌跌撞撞的樣子。而《青い花》以女校作為舞台,並使用浪漫的少女們的親密交流為題材,但也沒有離開那些任誰都會遭遇的煩惱。在以會讓人聯想到寶塚的歌劇學校為背景的《淡島百景》中,一面用「百合」的浪漫裝飾,同時又畫著誰都會有的煩惱的手法變得更為洗鍊。

話雖如此,在「平凡」之中能夠看見各種事物的志村漫畫的這種不凡,又是如何辦到的呢?既不樸素也不無趣,要做到如此我想絕非易事。

 楼主| 发表于 2021-2-23 20:1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TheLilyofValley 于 2021-2-23 20:13 编辑

不把話說完的舒適感

對於支撐著志村漫畫的令人舒適的「平凡」的敘事,筆者想要指出的是她的文字,特別是對話框之外的文字。志村的漫畫有時不會把話說完,時不時會有令人不得要領、理解產生偏差、覺得不舒服,或是微妙地感到嚴肅起來的時候。那就是在對話框之外、發言以外的文字中引人注目的地方。

「不把話說完」也好「產生偏差」也好,看似都是負面的說法,其實不然。舉例來說,「不把話說完」特別有印象的便是《放浪息子》第一話中的一個場景。延續躺著的二鳥的畫格,塗黑的格子中寫著「我的願望是」一句話。那二鳥的願望是什麼呢?這裡並沒有用文字明確表達出來。不過,翻到下一頁,映入眼簾的是第一話的最後一格——上面畫著一件掛在衣架上的洋裝。另外,第一話的開頭便寫著「我的願望是……」,由此可知故事的主題便是關於「我的願望」,也就是說這是關於接下來故事核心的暗示。

放浪息子 第一卷 P.27

放浪息子 第一卷 P.27
放浪息子 第一卷 P.27

話只說一半,並把接續的內容用視覺表現的手法並不稀奇,是一種能夠催促讀者主動往下看的技巧。「我的願望」是什麼?對於問題給出了簡明易懂的提示,但同時又是曖昧的。「想要成為女生」的「我的願望」,是想要穿女裝,還是指自己的性別認同呢?二鳥自己也不清楚答案。不過無論何者都是難以啟齒之事吧,因此才沒有說出來,即使是在對話框之外也是只寫一半而已。而沒有說出口的那份答案,以視覺表現的形式接續著。於是乎,既不會讓讀者毫無頭緒,但也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

對角色們的願望、感情做出某種程度的暗示,但又不言明,對讀者保留些許的曖昧。這種不把話說完的手法,便是志村漫畫能夠令人感到舒適的原因之一。而這正是因為角色們並不清楚自身真正的感情與身分認同。

在以大塚英志為首的評論家中,經常反覆提及:漫畫的文字——特別是對話框之外的文字的多層構造用法,經常是為少女漫畫加上辨識特徵的表現方式。宮本大人找到了這種表現的重要意義,他在《マンガの言葉/マンガと言葉》(漫畫的文字/漫畫與文字)中提到:在此前的論述中認為這些文字的多層構造使用法,能夠對人物心理進行細緻入微的描寫,但是,「比起來倒不如說是將角色們的意識、心理以及故事的主題變得曖昧不明,並有著複數的涵義。」,在宮本的論述中,提及的雖然是荻尾望都與大島弓子等人,但以對話框外文字的樣貌來看,應該能夠認為志村的漫畫與這麼做的作家們的脈絡有所連繫吧。

當然,如果在文字的表現上讓角色的內心與故事主題變得曖昧不明、擁有多種解釋的話,並不單單是令人感到舒適,有時也會令讀者覺得難懂或是感到困惑。

以上文舉例的《放浪息子》來說,由於不把話說完所造成的困惑與角色自身的迷惘重疊在一起,因此讀者也能夠欣然接受。這種敘述方式或許能夠為讀者增添一點真實感,但也是為何會讓人有守望著這些青春期少年少女們的那份迷惘的感覺。

不過以《放浪息子》故事的尾聲為例,讀者已不再能游刃有餘地閱讀對話框外的文字。在那裡的是以各方面而言都「有著偏差」的文字。成為高中生的二鳥以自己為題材寫起小說。於是乎,他所寫下的文字就如同他的獨白,並搭配圖像展示於紙上(例圖2: 放浪息子 第15卷 P.141)。在故事即將結束時開始寫下自己的故事,照理來說應該就是對故事做出總結、再次確認故事的主題,並重新審視自己的身分認同。然而,文字從其內容與安排中誕生的偏差,使讀者從二鳥即將抓住的某種東西中被微妙地拋下了。

例圖2: 放浪息子 第15卷 P.141

例圖2: 放浪息子 第15卷 P.141
例圖2: 放浪息子 第15卷 P.141


在例圖2中段的兩格裡寫的字,乍看之下是二鳥的交往對象——末広安那(末廣安那)的獨白,然而畫面下部接續的畫格中卻寫著「從本人那裡收到告白/是在體育祭結束很久之後」,表示在中段安那說的話是透過二鳥的獨白間接展示的。由於這段獨白屬於前述二鳥所寫小說的一部分,又,透過閱讀二鳥原稿的友人其台詞中可知,二鳥寫下這段話時體育祭還沒開始。如此一來,讀者便無法判明在上段與中段的內容,究竟是故事中確實發生的事又被寫入小說中,亦或是將書中書以視覺的方式呈現而已?

讀者就如此這般,即使知道主角在對故事的主題進行確認與整理,卻無法好好掌握內容,被拋在中途。二鳥、高槻與其他角色們一面迎向青春期的終點,一面在讀者的注視下離開故事,踏上他們旅程,而這大概與上述讀者們被拋在中途的狀況是同步的吧。

 楼主| 发表于 2021-2-23 20:1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TheLilyofValley 于 2021-2-23 20:08 编辑

《わがままちえちゃん》(任性的千惠)與荻尾望都的《半神》

在《放浪息子》故事尾聲,彷彿將讀者拉開、使人困惑的口吻,在志村的其他漫畫中也能夠看到。在連續短篇《淡島百景》與《娘の家出》(女兒的出走)中時不時會發生。人物以及時間序的關係對於讀者就像是與故事的敘述重疊在一起,但是當讀者這麼認為時,又在之後才發現自己已經被拋在中途。

這種敘述方式,便是將故事的主題與故事的推進結合而將其全面展開的結果。在令人困惑的志村漫畫中,其中之一便是《わがままちえちゃん》。不過要再次強調的是,在這部作品中同樣是圍繞著青春期少女的自我認同的煩惱,將其視為值得一提之事仔細刻畫,是個在展現特殊情境的同時,又能在「平凡」中感到滿滿舒適感的故事。

由於《わがままちえちゃん》中存在著敘事陷阱,為了不涉及劇透幾乎沒辦法在這裡對內容做出任何說明。以關鍵字來簡單分類的話,便是「雙胞胎」與「幽靈」吧。在紙上反覆畫著「相同的臉」,便是漫畫之所以為漫畫的其中一點,因此在漫畫的表現史中,時不時會認為「雙胞胎」的主題是重要的,實際上也有許多作品都選擇了這個主題。其中最為知名的當屬荻尾望都的《半神》了。以連體雙胞胎中的姐姐為主角,透過獨白的細微之處將讀者帶進主角對身分認同的迷惘中,相較之下,便比《わがままちえちゃん》非直線的敘事好懂多了。在這裡先簡單對《半神》的文字進行整理。

半神 集英社 1996年 P.4

半神 集英社 1996年 P.4
例圖3 半神 集英社 1996年 P.4

例圖3(半神  集英社 1996年 P.4)是《半神》開頭的一頁。對於文字首先要指出的是「わたしには/双子の妹が/います」(我有一個/雙胞胎妹妹),這裡使用的是「ですます」形來對讀者說話,對著他人=讀者訴說自己的故事。雖然主角ユージー(尤琪)的身體與妹妹ユーシー(尤希)相連,但是不斷將自己與妹妹相比較,明確區分出了自我與他人。因此在故事開頭的身分認同清楚明瞭,但隨之馬上又變得模糊,像是第三者的旁白,同時又像角色的獨白。在故事的尾聲寫著「在這樣的夜裡」「無法停止流淚」,這時已不是對著他者=讀者說話的形式,而是完全變成了獨白。隨著自身認同的搖擺不定,文字的形貌也跟著變化,原本作為ユージー說話對象的讀者,也逐漸代入情感,讀著她的獨白同時也一面向她靠近。而讀者就這樣被捲入那些文字,最初與ユージー間清楚的界線也逐漸模糊。

《半神》刻劃的是自我認同的不安,作為寓言有著強勁的力道。這或許便是因為原本聽著ユージー故事的讀者不知何時起,便被引導著與ユージー一起,甚或是成為ユージー本人對自己提出質疑。
《半神》的文字將讀者帶進角色的內心之中,《わがままちえちゃん》中雙胞胎的兩人中只有一人活下來,另外一人則成為幽靈登場。雖然同樣是描寫不甚清楚的自我認同,但最終兩作文字對讀者的影響卻大不相同。如前所述,《わがままちえちゃん》中有的是滿滿將讀者帶離,而後拋在中途的敘事。

例圖4《わがままちえちゃん》p.3

例圖4《わがままちえちゃん》p.3
例圖4 わがままちえちゃん p.3

兩者的不同從開頭就能夠看到了(例圖4《わがままちえちゃん》p.3)。像是主角的人以「ですます」形訴說著,並以此展開故事雖然是相同的,但那些話與讀者之間的指向關係卻是相反的。《わがままちえちゃん》開頭的文字以信件的方式呈現,而收信人是「ななえおばさん(奈苗姑媽)」,也就是漫畫最開始時畫的那位女性。讀者一面看著ななえおばさん的表情,透過她聽取「さほ(早穗)」的敘述。信裡面提到的是さほ與名為「ちえ(千惠)」的幽靈少女的相遇。讀者大概是最先接近ななえおばさん並接觸到信件,但在看完第一話時又代入了さほ的角度,向著ななえおばさん說話。然而,在最初章節的尾頁,さほ表明「ちえ是我那已經死去的姊姊」時,就彷彿文字忽然加快腳步,離讀者而去。

如此這般,正當讀者覺得與角色變得接近,或如同處於守望著角色的位置瞬間,文字展現出其中的企圖,留下移入的感情,棄讀者而去,於是也使人感到困惑了。無論是「圍繞著ちえ幽靈的敘述」其真相顯露出來後轉而使用ちえ視角的時候,亦或是揭露了主角看到的幽靈的真相,而再度轉回さほ視角的時候也好,讀者都不再清楚究竟該代入角色的情緒來閱讀,又或是當作角色在與自己說話來閱讀,就這樣被翻弄於指掌之間。

 楼主| 发表于 2021-2-23 20:15 | 显示全部楼层
任性的文字

雖然本篇由於《わがままちえちゃん》的有著敘事陷阱而避免洩漏其玄機,不過作為一點提示,這邊再次讓話題回到《半神》上。在例圖3的《半神》開頭中,我們就只看前面兩格。其中一格寫著「我有一個/雙胞胎妹妹」,另一格寫著「由於這個存在/讓我的一生支離破碎」,我們來看看這兩格文字旁各自所畫的面孔。若是只看這兩格,讀者會覺得哪個是「我」,哪個是「雙胞胎的妹妹」呢?當然,很難想像會有人搞錯哪個是「我」就繼續讀下去,不過在這兩格中存在的微小偏差,可以說是故事後半部主角自我認同混淆的小小預示吧。

《わがままちえちゃん》中的陷阱,看似與這兩格相同,但其實幾乎是相反的。《半神》將讀者帶入ユージー的認同混淆中,《わがままちえちゃん》則是在讀者逐漸跟上主角不明的認同時,又將讀者拋下,令其感到困惑。ちえ也好,さほ也好,都作為他人將讀者拋下。

最終,我認為這種將讀者拋下的地方也就是志村漫畫令人感到舒適之處。用「ですます」形迂迴地訴說著自己的故事,在角色們與自己磨合時,故事的聽眾也感到自己似乎哪裡被忽悠了。但是被忽悠,或是沒有深入,便是以非戲劇化、不刻意升高情緒的方式呈現角色們的煩惱與心結,從而支撐起在那份「平凡」中能夠看見各種事物的彷彿透著氣的舒適感。正是因為有像是在忽悠讀者、令其困惑的精巧敘事,才能夠在淡淡畫著一個個微小煩惱的同時,又讓故事擁有躍動感。因此,有時被任性的文字玩弄一下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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