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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 [授权转载]【Strike Witches应援文】Endga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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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0-23 14:1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原作者:faith(废死)
原出处:http://blog.xuite.net/faithkasume/faith
发表日期:2008年9月29日-10月1日
文章介绍:以明娜、歌尔特、艾莉卡为主,动画版後续故事,穿插贝丽奴与莉涅的高卢友情...


这篇文章有经过作者授权,请各位安心食用。
妹控加油!

[ 本帖最后由 Xander 于 2008-10-23 14:4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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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3 14:21 | 显示全部楼层

Endgame(1)

曾有過那樣的日子,她喜歡穿上色彩亮麗、華美鮮豔的服飾。


尤其是紅色。這是屬於她的顏色,完美搭配柔順的赤棕長髮,襯托出任何女人皆感到自豪的身型。她只要如此站在臺上,尚未歌唱之前,底下聽眾已然炫目,但這些明顯的讚賞都比不過那人望著她時、一雙閃爍愛意與誓言的眼睛。


後來也有這樣的日子,她換上形式保守、顏色單板的軍裝。


衣櫥裡再也找不到一點紅。既然世間已不存在那人的眼神和愛情,華麗的服飾或兩人最喜歡的顏色也就不再被需要。
然而,她的生活並未逃離紅色的束縛。
在夢中,時常看到他倒於血泊、孤獨一人死去的樣子,醒來後,她比誰都清楚那並不只是一場夢。
更多時候,夢境是一片紅,使她憶起穿上紅色禮服登臺表演的自己──她有個惡夢,而惡夢就是她自己。
她勸告過他,他沒有聽從,於是她失去了他。在悲傷中不禁產生埋怨,為什麼他不聽她的話?為什麼他能這麼簡單留下她一人?


如果她再堅持一點、如果再有下次、如果再遇到同樣的處境,她一定、一定……所以那個扶桑來的傢伙是天賜好運才能在她的警告下全身而退,以那種狀態還要戰鬥,那固執的女人若沒有死在空中,自己也定會親手殺了她…!


「…在做什麼夢,竟然咬牙切齒的?」
明娜‧迪特琳德‧威爾克,現任卡爾斯蘭空軍第JG3飛行隊司令,躺在床上發楞似地望著上方來者。
床頭的時鐘指明凌晨五點三十分,1944年9月28日的卡爾斯蘭早晨,已準備好迎接蕭瑟晶霜的秋季,稍冷氣溫讓慣於裸睡的她也得於夜裡套上絲質睡衣保暖。
「特露特…?妳怎會在我房間?」坐起身,棉被滑落至腰際,細肩帶睡衣並無法遮蔽柔滑肩頭,而那片少部分呈獻於外界視線的胸脯肌膚,正因嘆息而緩緩起伏。明娜一手順著稍嫌凌亂的髮,聲音低而略啞,有別於平日發號司令的穩重清晰:「今天不是不用訓練嗎?」
「說什麼傻話」歌爾特露特‧巴克霍隆,友人間通稱“特露特”的第JG52隊司令,雙手環胸、雙腳成略開的軍人稍息姿勢。簡單俐落的髮型,一絲不苟的制服,耿直忠懇的鐵灰色眼睛,毫不華奢的外表卻未損分毫驕傲的氣勢──明明才早上五點多,這位行禮如儀的上尉已是一派精神抖擻。
明娜揉著太陽穴,默默無語地凝視她的摯友,等待對方說明闖入上級長官房內的理由。熬夜準備了一堆資料,直到四點多才能上床睡覺,所以即使這麼想有些對不起友人,她仍覺得今早神采奕奕的歌爾特實在格外刺眼。
「阿道芙娜‧加藍德(Adolfina Galland)中將昨夜偕同皇帝陛下自利比里昂合眾國歸來,難道妳忘了這件事?」
「我沒忘,但皇帝陛下表明不需軍方隆重迎接,今天該訓練的便訓練,該休息的就休息──這可是皇帝陛下的原話」
「不關皇帝陛下的事,是為了加藍德中將,空軍決定為這位“騎士鐵十字勳章部隊”的指揮官舉行迎接儀式」
「為什麼我不知道這個決定?」明娜總算清醒不少,微皺眉間。
歌爾特嘆了口大氣,不曉得自什麼地方抽出一張公文書,上面寫著“致JG3司令”的大字,以及接下來整頁密密麻麻令人不想仔細閱讀的小字。
明娜至少還有身為卡爾斯蘭軍人的自覺,臉上浮現歉意的神情。
「妳有多久沒有進去JG3司令辦公室看看桌上的內部文件了?」
「唔…艾莉卡呢?她醒來了嗎?」
「不要轉移話題,明娜」
「妳到底是怎麼進來我房間的?」
「房間沒有鎖──所以說、不要轉移話題!」


我怎麼可能會沒鎖…明娜喃喃自語,兩手往頸後盤起頭髮,幾絲過短的赤髮逃出束縛,點綴著不似軍人反倒饒富貴氣的頸項。她慢條斯理地走往浴室,顯然不打算輕易放人的歌爾特正跟在身後繼續審問。


第501統合戰鬥航空團於九月解散後,明娜便把自己投入在接踵而來的任務裡。異形巢穴的崩解不過是一種步驟而非結束,被佔領多時的歐洲大陸、連同大部分卡爾斯蘭領土,盡是一片殘骸廢墟,在軍政合一、軍國主義制度下,卡爾斯蘭軍方也肩負國家行政的責任,而這表示明娜得為了如何有效指揮部隊支援各地重建等事宜傷透腦筋。


在此之中,還有說服直屬長官允許空軍援助戰時受創最慘、淪陷最久的高盧之事。


異形來襲,毫無招架之力的高盧在短短幾天內便投降,與卡爾斯蘭隨後的命運相同,高盧全國領土只剩下少部分南方並未被侵襲。當政府和人民一同遷往歐陸南方時,為數不少的高盧軍民逃往不列顛尼亞聯邦,在邱吉爾首相的支持下,成立一支名為自由高盧(Gallia Libre)的軍隊,並組織代理政府,成為世界抵抗異形的同盟友軍之一。


戰爭期間,存於歐陸南方的高盧流亡政府,其形式上的行政權力仍舊存在。於是在高盧解放後的今日,已承受不了更多人為動盪、搖搖欲墜的香頌之國,構成了代理政府與流亡政府兩方錯綜複雜且難見妥協的統治狀態。


貝麗奴和莉涅特所處的地方就是這樣一個尚未安定的國家。


她們是明娜的下屬,也是心中不可或缺的家人,無論如何,絕不能對高盧現況袖手旁觀、不能讓她們兩人孤軍奮戰。在高盧目前無法播出兵力護送南方流亡政府回國之時,明娜向軍事議會提議由最接近流亡政府的卡爾斯蘭派軍護送,更有甚者,聲請由她──前第501統合戰鬥航空團司令──指揮此次任務。


幾天前,空軍總司令阿道芙娜‧加藍德中將擔任皇帝陛下的護衛,到利比里昂合眾國簽訂糧食援助合約,明娜已確定提案成功地交到加藍德中將手上,現在需要的便是耐心等待中將傳召她並告知結論。


本來,只是一個小小中校的她,如此大膽的提案是不可能會被認同的,但有鑑於她所率領的《Strike Witches》是此番歐戰勝利的主因,甚至還揭穿了所屬不列顛尼亞聯邦、巴洛尼上將的軍事秘謀,雖說並不是她一人的功勞,但從表面上來看,部隊的成就便是指揮官的功績。現在,原於世界佔有一席之地的不列顛尼亞聯邦,因巴洛尼上將製造的醜聞而在國際上名聲受損。


逐步崛起並取而代之的歐洲領袖國就是卡爾斯蘭。
和它奇蹟的空軍。


三名Witches,三名皆在戰後榮獲崇高殊榮的劍柏葉騎士鐵十字勳章,這在任何國家都是難以達成的堅實軍力──異形敵機擊墜數352架、排名世界之最的艾莉卡‧哈特曼,通稱“卡爾斯蘭的金色騎士”;敵機擊墜數在最後一戰達到301架,緊接在後排名世界第二的歌爾特露特‧巴克霍隆;以及領導這兩位傑出軍官、在短時間內完成艱鉅任務解放歐洲大陸的指揮官,通稱“Ace of Spades”的明娜‧迪特琳德‧威爾克──尤其在軍人擁有崇高地位的卡爾斯蘭,無人比此三名少女更有資格在胸前別上鐵十字勳章,而現任皇帝與人民也都普遍認同。


輝煌的功績和有能的下屬是明娜向直屬長官談判的籌碼。必須趁能利用榮耀時盡量利用,因為歷史上所有戰功彪炳的英雄都在戰後不久便被人民棄如敝屣,明娜也深知自己能利用軍功地位的時間短暫地稍縱即逝,因此才會拚了命地埋頭工作,惹得歌爾特每天固定時間一到就會四處廣播“明娜中校快去吃飯”,真是丟臉死了。


…不過,最近歌爾特變得十分囉唆也是事實。


妹妹克莉斯的甦醒似乎連帶使歌爾特體內某種愛管閒事的基因覺醒了,本來這孩子在第501統合戰鬥航空團總是安靜寡言、只有戰鬥和吃飯時才特別生龍活虎,就算要管理個人生活操守,受害者也縮小於艾莉卡一人的範圍內,現在卻不管何時何地,明娜都覺得在每個轉角便會見到摯友那蘊含鋼鐵意志、屹立不搖的身影,以及對方口中千古不變、如黑膠唱盤運轉的“妳該去休息了”的咒語。


像這種情況,會特別懷念某人豪爽不羈的作風──“明娜是個大人了,知道該怎麼做對自己最好”──那個人會若無其事地拋下這句話,然後扛著木劍、揚著那獨特的笑聲,大搖大擺地丟下明娜一個人。


如今想起來真是很奇怪的現象。痛恨失去的她,每每只能看著那個人從容自若地離開自己的視線,過去在血淚之炎冶煉的決意、在傷痛之海萌生的誓言,放到那個人面前卻絲毫站不住腳。


那是一種如此使人動怒的挫敗啊!


一把無名火自胸內燒起,明娜用力拉開浴室的門,之後便跟歌爾特一樣些微愣住地開口:「──為什麼妳會睡在我的浴缸裡,艾莉卡?」
「唔…」攤成一團泥似地在明娜浴缸中東倒西歪的卡爾斯蘭王牌飛行員,上半身僅套著一件幾乎遮蔽不了細小胸部的黑色汗衫,腰部底下讓歌爾特慶幸的是、至少跟上次不同而穿著見人時該有的基本配件:黑色小褲褲。「早上打開明娜的門進來的…」
「就是妳把我的鎖弄開的嗎?」明娜不甚在意地問,走到洗臉臺自然地擠著牙膏,把不算大的浴室裡正塞進三個人的這件事視若無睹。
「難怪剛才在妳房間那堆垃圾裡挖了許久還找不到人…太可恥了!堂堂的卡爾斯蘭軍人,竟然做出擅入私人寢室的惡行!」歌爾特沖向浴缸,一把揪著艾莉卡的耳朵,對方竟仍賴著不動,真是可怕的意志力。
「特露特自己明明每天早上都“擅闖”我的房間!」
「聽清楚了,艾莉卡‧哈特曼中尉,我是妳的直屬上官,我有權力進入妳的房間!」
「哇、妳還講不講人權啊?暴君、獨裁者!」
「吵死了,生活習慣如此邋遢的軍人,沒有資格向上級長官過多要求!等妳記得按時洗滌自己的衣服時再來跟我講人權!」
「既然妳洗的衣服比我乾淨,為什麼一定要我自己做不可…人各有所長,分工合作不好嗎?」
艾莉卡揉著發紅的耳朵,孩子氣十足的臉和絢爛的金髮,輔以一雙淚光迷濛的藍灰色大眼,讓她看起來簡直像個天使──歌爾特兇狠地瞪著她,無可奈何至極。
脫下身上的軍服外套、粗魯地丟向艾莉卡後,歌爾特下了命令:「穿上,然後用妳最快的速度回房換衣,五分鐘後沒見到妳出現在練習廣場上,我就…」
「妳就…就怎樣?」不受威脅,艾莉卡一邊套著有些寬大的軍服,一邊笑嘻嘻地反問。
歌爾特想起自己也沒有什麼辦法對付艾莉卡這個小惡魔,臉一紅,尷尬地咳了一下,裝出平日鎮定的模樣,粗聲道:「我沒必要向妳報告,哈特曼中尉!」


梳洗完畢的明娜,看著鏡中兩人的互動、聆聽後方兩人的對話,終於揚起今日第一個溫柔的笑。



***



迎接空軍總司令歸國的儀式結束後,一如所料,明娜隨即被加藍德中將傳召。當她走至辦公室外,赫然見到直屬長官像是罰站般地站在走廊。


「中將,您怎麼…」
「妳想討論護送高盧流亡政府的事吧?」
明娜點點頭,有些摸不清長官的用意。
「那便進去吧,裡面那位閣下對妳的提議很有興趣」
“記住,不要慌”加藍德中將露出和藹的微笑,親自為明娜打開辦公室的大門。
到底是怎麼回事?一頭霧水地踏進室內,她的疑問於瞬間獲得解答。辦公桌前方站著一名身穿陸軍制服、中等身材的男人,在窗戶背光中,男人的臉部輪廓被烘托得稍嫌不真實。
「…皇帝陛下」
「距受勳典禮後,這是第二次見面了吧,明娜‧迪特琳德‧威爾克中校」帝制卡爾斯蘭現任皇帝‧菲力特里希四世,純熟地抬手行禮。
卡爾斯蘭的軍人禮儀與其他國家不同,是由上級長官先向下屬行禮,彷彿獲得行動的許可般,此時下屬才能舉手行禮。
明娜熟稔地唸出軍隊格言以代寒暄:「皇帝陛下,我卡爾斯蘭的無限光榮」
「而現在,妳也是這個光榮的一份子了,威爾克中校」在他親和的態度中,還有一份務實的威儀,與其說是執政者,不如說是一名將軍更適合。


明娜想起之前曾接觸過、另一名國家的領導者:不列顛尼亞聯邦的邱吉爾首相。


在異形空襲之際,並未隨護衛避難反而留在市街指揮作戰,於軍事、行政和經濟上都具備罕見的才能,更有戰時必需的膽量,是聯邦以區區小島成為歐洲最後防線而不致全盤皆輸的最大功臣。每當馬洛尼上將在報告會議中處心積慮刁難明娜時,這名手腕寬容卻膽識過人的首相,總會在適當時機叫馬洛尼閉嘴──當然是用更為有禮的方式。


「我看過阿道芙娜轉呈上來的提案了,在一般狀況,別說還讓我花時間看完,這些文件早在第一天就會被丟進焚化爐燒得一乾二淨…但既然提議者是我卡爾斯蘭戰時的英雄,於情於理我都該給妳一個尊重,所以今天我來了。妳還有什麼想說的嗎,威爾克中校?」
「我想說的都寫在文件裡,皇帝陛下」
對於明娜毫不遲疑的氣勢,菲力特里希四世斂下了笑臉。「現在高盧代理政府認為自己才是真正的統治者,自由高盧軍更獲得不列顛尼亞聯邦的支持,連利比里昂合眾國總統都拿他們沒辦法,我們現在若護送流亡政府回國,豈不是向世人宣告卡爾斯蘭選邊站了?」
「但我們並沒有選邊站。皇帝陛下,我的提案單純是幫助高盧重建國家,流亡政府和代理政府同是高盧人民,無論幫助哪方都是合理的」
「支持流亡政府、插手高盧國內事務,會給各國趁人之危的印象,也有損我卡爾斯蘭在友軍中的形象。不列顛尼亞聯邦已做了一個反面示範,我不希望卡爾斯蘭步上它的後塵」
明娜表面不動聲色,冷靜如斯地回答:「自由高盧軍曾有一部份在我指揮之下,他們是我的戰友──幫助戰友乃軍人的榮耀,皇帝陛下」
「──而卡爾斯蘭軍人的榮耀就是卡爾斯蘭帝國的榮耀」皇帝的嘴角微微上揚,眸內閃著若有所思的光,明娜在他的注視中堅定地抬高下巴,得到菲力特里希四世一個贊同的點頭。「我國在政治立場上傾向自由高盧與其代理政府,但流亡政府於歐洲淪陷時與我軍在南方艱苦共渡也是事實…雙方都是我國戰友,無論哪方都值得我國支援」
皇帝低頭簽了一份文件,這時明娜才發現早在一開始那個男人就考慮過支援的事。身為上司有時就必須演一場戲,為了激發下屬的決心,也為了獲得自己想要的資訊。
「就由妳帶隊護送高盧流亡政府回國,記住,只能到國界處,我軍千萬不可踏足高盧領土一寸一沙」將文件交給明娜時,菲力特里希四世的眼神頓生如劍出鞘的寒光。「我要讓歐陸各國藉此瞭解,卡爾斯蘭的軍力既能援助他們重建國家,也能控制他們的民生國土,歐洲任一國的好壞結局單憑我卡爾斯蘭的一念之間,望各國能清楚他們自己的立場。也要給海的對岸一個訊息,歐洲事務就由我歐陸國自行處理,不列顛尼亞聯邦別再妄想插手」
「…是,皇帝陛下」


聯手擊滅異形巢穴後,戰爭並沒有結束,尤其在烽火連天的歐洲境內,以軍國主義為中心、極端軍政合一的卡爾斯蘭本就存有統一鄰邦乃至全歐洲的計畫,異形的出現只是稍微延後這項既定的國家政策,野心勃勃的皇帝縱使在逃亡時仍牢記統一歐洲的遠景。


…不,這並不只是皇帝個人的野望,也是全體軍人的理想,即便那代表卡爾斯蘭將要血洗歐洲、手刃曾經的友軍。


Striker Unit 被拿來當作此種用途,宮藤博士會是怎樣的心情呢?明娜垂下眼簾,隱藏一抹不該出現於中校階級臉上的悲慨。在軍國主義教育下,再加上皇帝菲力特里希四世對新事物的濃烈喜好,全國長年致力於開創高性能兵器,促使卡爾斯蘭成為歐陸上兵力最強的國家。


明娜有時會猜測歌爾特和艾莉卡對此的想法,她們是否也願意服從帝國指示舉兵侵略鄰邦呢?若那些超凡的敵機擊墜數不是針對異形,她們是否仍會以胸前的鐵十字勳章為榮?能只為守護而戰是種幸運,但當我們再也不是為此而戰之時,到那一天…。


不由得想起遠在扶桑已為平民的那個人。
明娜此時多想用全世界換來那人一個爽朗的笑聲和總能鼓舞低潮的拍肩。
她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得想些光明面的事。至少現在已有機會幫助高盧重建,如此一來,掛心貝麗奴的那人也會心安許多。
「卡爾斯蘭及其人民和利益優先於一切──」
腳後跟在有力緊靠時發出清澈的摩擦聲,手指併攏,高抬右臂四十五度揮向前方,跟世界大部分軍禮讓指尖緊貼額際不同,這是僅屬於卡爾斯蘭特殊的禮儀。
這個行禮她已很久沒有做過。
「──以皇帝菲力特里希四世之名立誓」
這個口號,她也很久沒有說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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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 艾莉卡原型人物 Erich Hartmann 被友軍稱為「The Blond Knight of Germany」,而敵軍則稱其為「黑色惡魔」,是史上最多擊墜王

2. 明娜原型人物 Wolf-Dietrich Wilcke 又被稱為「侯爵」,wiki上標註明娜因此有「女侯爵」和「黑桃A」(笑)的外號

3. 在動畫艾莉卡稱歌爾特為「特露特」,不知道為什麼我看的字幕沒這麼翻譯,所以還是當一下註釋XD

4. 卡爾斯蘭三人組的原型人物都是劍柏葉騎士鐵十字勳章的受勳者

5.  阿道芙娜‧加藍德其原型人物為二戰時德國將軍阿道夫‧加藍德(Adolf Galland),是德國空軍JV44騎士鐵十字勳章部隊指揮官(注:faith写本文时尚不知原作小说的加蓝德是少将,故此加蓝德为中将)

6. 自由高盧軍(Gallia Libre)原型為二戰的自由法國軍(France Libre)

7. 異形巢穴並沒侵襲整個歐洲,只是籠罩幾乎整個歐洲西北方,也就是包含高盧西北部和卡爾斯蘭西北部,這兩個國家的政府都逃往南方

8. 本文中明娜的軍禮原型為二戰時德軍對希特勒的敬禮,看過二戰德軍影片就會知道那是什麼姿勢了

[ 本帖最后由 Xander 于 2008-10-23 14:25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3 14:29 | 显示全部楼层

Endgame(2)

想喝咖啡。


與皇帝的對談結束後──倒不如說是單方面聽他發表高論──明娜原想直接回房,路經廣場空軍休息處時,一名坐在太陽傘下、雅致圓桌前擺放兩杯咖啡的女人,於雙方視線接觸中揚起慣見的笑,向明娜揮手示意。


明娜不著痕跡地咬咬下唇,早知道該走另一條路。誰能想到空軍總司令竟然一整個上午都悠閒地在此四處亂晃?


走近對方之前,記得換上眾人熟悉的淺笑,無懈可擊的禮儀與友善,是她的基礎策略。宣誓完對皇帝絕對忠誠的口號,嘴中便覺得有某種苦澀難熬的味道…至少她原先的目的獲得滿足了。坐下後二話不說地飲了口咖啡,明娜總算舒坦地低低嘆息,如此放肆的行為大概只有軍校時期的導師加藍德中將才會原諒。


「“這個世界能使用魔力者以女性居多,且因為魔力的影響,大多是容姿端麗的女性”…宮藤一郎博士的理論是這麼說的,但看起來還是有特例嘛,像是這隻宮藤小豆柴」阿道芙娜攤開手中的文件夾,態度有些輕浮,指指照片上的個人檔案。「如何?這女孩跟那個武士相比,誰比較優秀?」
「武士?」明娜的雙手捧著咖啡杯,身體溫暖起來的同時就會忘記各種煩惱,就連那雙紅土濕地似的眼睛,此時也因精神鬆懈而失去昔日的精明。
阿道芙娜微微一笑,褐髮棕眸的她具備所有卡爾斯蘭的民族特徵:高挑纖柔、外貌出眾,以及最重要的戰鬥本能。
明娜突然想起另一名與中將形象相去甚遠的飛行員。
在軍校初見艾莉卡的情景。
早已聽過不少這名衝破前人紀錄的新生傳聞,卻沒料到實際上是個嬌小頑皮、對生活步調漫不經心的女孩。明娜猶記得那天觀察艾莉卡實際演習,固有魔法的自然強風包圍著笑容開懷的她,不僅能擾亂敵機的飛行,其漫天席捲的威力甚至直接擊墜了對手──高人一等的戰鬥技巧和永不危害己方的行動直覺──這女孩是貨真價實的王牌戰鬥飛行員。


那是頭一次,明娜體會了帶領後輩創造希望的真諦。所以其實是瞭解的,瞭解那個人以魔力漸消的狀態仍要冒險飛行的心情,或許就是太瞭解了才不得不阻止──既然自己願為延續這份希望以命相換,那個人自然也是如此。


可是,沒辦法眼睜睜看她做到那種地步。


明娜不知道能否再次承受失去重要之人的悲痛,畢竟這類遭遇,一次已嫌太多。其他人並沒發現,明娜‧迪特琳德‧威爾克,其實是個依賴心非常重的女人。令情況變得更加慘烈的是,她遇上的這些不斷使人苦惱的傢伙總擁有比誰都獨立的心靈,那份深深吸引著她的強韌,展現在永遠不會消失的溫柔中。


「記得是扶桑海軍遣歐艦隊…」阿道芙娜兩手握著虛擬的想像劍柄,往前方有模有樣地揮動。「像這種的…武士」
「坂本美緒少校」明娜似乎笑得有些過於開心。事實上,不管由誰來看都會覺得她真的很開心。
「對對,就是她。聽說她是跟在宮藤博士身邊最久的人,宮藤博士的女兒又非常巧合地具有魔力,妳覺得…這名扶桑皇國的博士,是否特別對他的本國人民…額外照顧?」
「如果您是在暗示宮藤博士如馬洛尼上將那樣,為了讓自己的國家取得軍事主導權就無視世界危機,多年來深藏研究機密並只特別優惠少部分人…」
阿道芙娜笑著截斷刺耳的話:「我明白妳的意思了,這聽起來確實是很卑鄙的假設」
「戰時的英雄,總在戰後受到審判」明娜的嘴角有著感慨淺笑,即使心裡覺得憤怒,卻也能體會對方的疑慮。卡爾斯蘭是講求民族純正血統、實行社會封閉制度的軍事大國,對外國人充滿不信任是很正常的反應。「您手上那份檔案寫得很清楚,坂本少校在Strike Witches解散的同時,也自扶桑海軍退役了」
「噯…原因是魔力盡消。不愧是扶桑的人,真有種剎那之花的美感,想必這時正是她最美麗的時候」中將看著文件內眼罩少女的照片,一邊朝明娜挑挑眉。「妳不這麼想嗎?」
「性騷擾的發言我不便多做評論」
「妳幾歲了,明娜?」
阿道芙娜的聲音剎時增加了某種說不出的感情,彷彿醫生正猶豫是否告訴病人癌症末期的消息,明娜不禁笑著答道:「今年三月剛滿十八歲,長官」
「也已經差不多了…」
魔力差不多該到極限了。明娜的心中,替中將接續沒有說出的事實。


正因此,她們這些人服役的時間向來不常,為了安全起見,只要身體出現一點細微的警訊,大部分人就會主動申請退役。不僅是保護自己,也是保護出擊時身旁的戰友,個人能力不足將會危害整個合作團體。當然,這只是理智的人會想到的合理邏輯,如某人那種激情頑固的性格,才不會管這些無聊的瑣事呢。


「那麼──」闔上文件並將其放置一旁,阿道芙娜的雙手擺在腿上交握,這是她正要談論軍事事務的姿勢,明娜非常熟悉。「我相信皇帝陛下已准許妳的提議,恭喜了,明娜」
「加藍德中將,若您不介意我詢問的話」明娜也祭出演練多年的嚴肅神情,望著她的直屬長官,口吻冷然地道:「為何要將我的提案轉呈皇帝陛下?」
「妳知道我此次陪同皇帝陛下去利比里昂簽署協約的事吧?」
明娜沉默地點了頭。
「可妳一定不知道,利比里昂答應輸送糧食給卡爾斯蘭的條件,就是要我們在約定期間內不可對歐陸鄰邦興兵統一」
「利比里昂怎會對歐洲事務這麼感興趣?難道…」
「沒錯,就是那個“難道”」雖不是在談論令人高興的事,但明娜除了軍事指揮以外,對國際政治局勢所表現出的敏銳洞悉力,仍是足以使身為導師的阿道芙娜讚賞。
明娜倒沒如此輕鬆,神情凝重地喝了口微涼咖啡。


不列顛尼亞聯邦與利比里昂合眾國的民族系出同源,在政治制度乃至社會經濟上都有著相似的進化軌跡,這兩個極力發展重工業、倡導資本主義的國家,原本就與兵工業為主的卡爾斯蘭各異其趣,平時也就沒有特別熱絡的聯繫,異形來襲是讓世界各國終於有所交集的事件。


在此之前,卡爾斯蘭早已決意以陸軍稱霸全歐、以空軍空襲隔海的倫敦。為了確保陸軍行軍路線,皇帝下令在全國境內興建四通八達的環狀快速道路;為了吸引年輕人加入軍隊、研究更高性能的創新兵器,國家更砸下重金舉辦各種科學與武力競賽,國內頓時人才輩出,軍隊擴張速度達到史上前所未有的高峰。


當時,歐洲各國對野心加劇且動作頻頻的卡爾斯蘭惶恐不已,紛紛透過外交關係與不列顛尼亞聯邦結成同盟,菲力特里希四世從此將邱吉爾首相視為眼中釘,而向來與不列顛尼亞聯邦關係緊密的利比里昂合眾國,自然也被皇帝當作戰時假想敵。


然後,像身處一部粗製濫造的科幻電影,1939年,不知從何處誕生的異形侵襲歐洲。


隔海的不列顛尼亞聯邦與大西洋另一頭的利比里昂合眾國逃過一劫,當歐洲大陸被戰火蹂躪地寸草不生時,這兩個國家的發展正蒸蒸日上。歐洲戰線總部設在不列顛尼亞,該國成為人類世界的中心,軍隊的糧食、人民的生活用品則幾乎全仰賴利比里昂的供應,說它是歐洲的衣食父母也不為過。現在,歐陸解放,但荒涼貧瘠的土地要培養到過去自給自足的程度,顯然還需要幾年的時間,於是驕傲的卡爾斯蘭皇帝咬牙拉下臉,前去利比里昂與總統簽署糧食援助的協約。


利比里昂既與不列顛尼亞聯邦情同手足,此時聯邦深陷軍事醜聞無暇顧及其他歐陸同盟國的處境,利比里昂自然得扛起不列顛尼亞所背負的沉重十字架──除卡爾斯蘭以外,保護歐洲國家遠離戰火的命運。


給海的另一頭送出訊息,不僅是指不列顛尼亞而已。明娜總算釐清皇帝剛才的弦外之音,心底稍微放鬆了些,因為受有外國制衡的卡爾斯蘭,縱想舉兵侵略鄰邦也不會順利。命令明娜的護送軍隊不准踏上高盧領土也是,皇帝想必是擔心此舉會引起利比里昂的懷疑甚至反彈,進而解除協約不准糧食進口卡爾斯蘭吧。


可是,又嚥不下這口氣。


歐洲事務竟得受限於外國干預,深受軍人薰陶而成長的菲力特里希四世絕不可能乖乖聽命行事。這時候,明娜的支援高盧提案就成了皇帝眼中對歐陸各國一個最好的警訊──可以掩蓋實際上國務尷尬的複雜稜角,於表面製造出卡爾斯蘭領袖地位,是一場如逢甘霖的“軍事表演”。


隔了一段不短的時間,明娜才緩緩開口:「如果您不介意的話,請容我告退,閣下」
阿道芙娜並未多做挽留,只是平靜地說:「就算失去魔力,妳的知識和經驗仍是我卡爾斯蘭不可或缺的助力,所以多保重…」
多保重,明娜。阿道芙娜輕聲嘆息。可別年紀輕輕就被埋葬在天空中了。
「我明白,閣下」明娜的背影顯得有些僵硬,恐怕是因為她的臉上也流露出格外傷感的神情吧。「我的一生會永遠效忠卡爾斯蘭,就像歷代所有威爾克家族成員一樣」
停頓幾秒後,跨步往先前的目的地走去。
原本有這個打算,滿二十歲後,自空軍退役,開始自己全新的生活。
穿上平民的服飾,去維也納旅行,或是考進音樂學院,修習之前被戰爭中斷的課業。
又或者,到扶桑去,只是看看那個人在女子學校當體育老師的樣子也好。
可是現在,即便失去魔力,能有的選擇也已被注定。
最初踏上這條路並沒有錯,她的立場並沒有錯。在這個過程中,失去一些人,也成功保護了一些人,“嘗試去做”絕不可能有錯。
然而……。


就算是死,也要在最接近妳的地方,絕不讓妳一個人──他未曾說出口的誓言,至今仍清晰地迴盪腦海。
然而,自己從沒說過,沒有對他說“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忘了你”。
我不會忘了你。
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天。
請你、一定要知道這件事。


練習廣場旁的橡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只要想像一下,彷彿就能聽到某個人的回答。
那是,早已根植於明娜心中、多年來陪伴她渡過無數深夜的聲音。



***



門…又沒鎖了。明娜苦笑地打開房間大門,果不其然,一眼就看到歌爾特和艾莉卡圍坐在圓型的咖啡桌旁,清新花茶的香氣與三份擺放整齊的白瓷茶杯,隨煙霧瀰漫四周,使人心曠神怡。


「明娜,歡迎回來」歌爾特朝房間主人點了下頭,但她自己看起來反倒更像是此屋的所有者,神態著實愜意非常。
「嗨呦~~」艾莉卡趴在桌上,下巴枕著左手臂,右手輕快地揮著。「快坐下,不然茶會涼的!」
並沒有詢問為什麼突然在她的房間舉辦茶會,明娜還是那樣一張寬和的笑臉。「真難得,妳竟然會等我」
「特露特不讓我在妳回來之前喝!」理直氣壯的抱怨。
果然如此。
「那是當然的吧?不僅是朋友、還是我們的上官,等明娜回來才喝是最基本的禮儀」歌爾特依舊是那派循規蹈矩、對任何人一視同仁嚴格以對的委員長性格。「再說了,本來這就是準備給明娜的,妳卻比人家先喝,成何體統!」
「給我的?」明娜坐在位子上,拿起茶杯深深地聞著,喉嚨在閉起眼睛時發出舒服的低嘆。「這是哪裡的牌子?我不記得曾喝過」
歌爾特挑起眉,艾莉卡收到暗示,得意洋洋地笑道:「Mariage Frères」
明娜吃驚地眨了幾次眼睛。


Mariage Frères是世界最有名的茶葉公司,其輝煌的歷史可追遡至十七世紀的皇室,直到1854年才在政府資本化過程中成立公司。明娜過去偶爾會聽貝麗奴提起,她不太記得那名少女口中各式高級花茶的特色,對於貝麗奴那欽佩的口吻卻記憶猶新,能讓一個自視甚高的人也由衷敬重的事物,勢必相當特殊。Mariage Frères座落於高盧首都巴黎,歐戰爆發時,該家公司被毀得面目全非,有名的茶葉自然也停止生產,之前已被人們購入的存量因而價值飆升…歌爾特和艾莉卡是怎麼弄到這種珍貴茶葉的?


「一個大臣送我的」在明娜的驚訝視線下,艾莉卡無所謂地聳聳肩。身為卡爾斯蘭第一的王牌飛行員,受到各方官員的宴會邀請或奢侈禮物並不是少見之事。
「當艾莉卡告訴我時,我馬上搶了過來」發覺自己的敘述方式有些奇怪,歌爾特解釋性多說幾句:「我的意思是,我代她保存,免得她又把茶葉丟在那群垃圾堆裡」
「特露特總是垃圾堆、垃圾堆的說著,在我看來,明明就還好嘛」艾莉卡的舌尖輕輕舔著茶面,就像一隻小狗正在測試味道合不合口味。
「是啊,在“妳”看來」
「那種加重語氣真讓人不高興…」
「艾莉卡,謝謝妳」未免兩人又吵得不可開交,明娜慣常地跳出來當和事佬,一邊考慮著接二連三攝取多量咖啡因是否為明智之舉,最後實在抵擋不了花茶的香氣,享受著口中這份帶點罪惡感的喜悅滋潤。
「呸、呸──好澀!」艾莉卡吐著舌頭,伸手在桌上四處尋找奶精。
「沒有辦法弄到魚肝油,真是不好意思」歌爾特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引得明娜跟著輕笑了一會兒。
「剛才特露特說這是為我準備的?」
「嗯,護送高盧流亡政府的提案,我想一定通過了吧,所以想犒賞明娜的辛苦」
「謝謝」明娜感激地笑著,歌爾特謹小慎微的個性只要發揮在朋友相處之時,便令人覺得相當貼心。早上還覺得她很囉唆呢,反省反省。
歌爾特臉微紅,有些不自然地唸了“應該的”。明娜發覺這樣的歌爾特十分可愛,便笑意盈盈地繼續看著她在位上極不自在地縮動身體,艾莉卡這時伸出手阻擋她的視線,也順道解救了快在位子上蒸發的友人。
「還有另一件事」得到明娜的專注後,艾莉卡神秘兮兮地說:「早上就是為了這件事才去妳房裡,可是上了一次洗手間後就不知不覺睡著了」
這是能夠不知不覺的事情嗎?明娜苦笑地心想。
「明娜,一點也沒發現艾莉卡這傢伙在妳房裡亂晃嗎?」
「大概我睡得太沉了」
「又或者是妳正在作惡夢」歌爾特回憶今早叫醒明娜的場景,就事論事地下評語。
明娜放下茶杯,握慣武器的掌心早已失去昔日的稚嫩,帶繭指節撫觸杯延,全身氣質流露出不符合下午茶時光的肅穆之感。「…只是夢到我自己罷了」
「妳還真是意料之外的自戀啊」艾莉卡,也不知道是太過遲鈍或大膽地選擇無視,用一句話便將明娜從她的深思中拉出來。「總之,我要說的是,宮藤的信今早寄到了」
「真的?她過得還好嗎?」
「唔…回答問題太麻煩了,我念給妳聽吧」


拿出已被拆開的信封,艾莉卡那道清嫩的聲音逐字依信中內容唸著。簡單來說,宮藤芳佳回到學校讀書,現在每一天都為了繼承家業正努力學習著治療魔法,有時她會跟同學們述說在不列顛尼亞基地生活的事、還有那些來自世界各國與她為了同一信念而戰的朋友。
這樣的和平,就像異形侵略從未發生過。宮藤如此寫道:只有和大家相遇的事,在心中日漸清晰。
信的最後一行──
「──坂本さん也過得很好,偶爾會來我們學校當代理教師」
艾莉卡放下信紙,眼睛眨眨地望著明娜,後者在楞了幾秒後才問:「…就這樣?等了快一個月,卻只有這麼一行?」
「如果妳想念人家,可以自己寫信過去啊」艾莉卡舔著奶精罐,污漬噴到了信紙上。
「為什麼是我先寫?我是美緒的直屬上官,她有義務向我報告生活中每一個小細節!」
「每一個小細節?」一向見怪不怪的史上最強擊墜王,竟也對明娜拋以發現謎樣生物的可疑表情。
安靜好一段時間的歌爾特,沉穩地開口:「坂本少校…坂本さん已從扶桑海軍退役,她不用再向妳報告什麼事。艾莉卡說得沒錯,若尚未得知坂本さん的近況使妳如此坐立難安,便老實點乖乖提筆寫信給她吧」
「就像特露特一樣,已經寄了這個月的第三封信給宮藤了──榮登瘋狂追求者的變態等級」
「變…!?才、才不是我想寫給她的!是克莉斯、克莉斯想跟她當朋友才拜託我寄信,不是我寫的!…好吧,其中有兩封是我寫的,但那是因為之前跟克莉斯約定要引見宮藤和她,我、我是為了完成跟妹妹的約定…!」
「哦呀,竟然沒有否認“追求”的部分」
「什麼追──等等、我剛才根本沒聽到!不算,重來!」
「是是,妳一點也不想念宮藤,我們都明白了」拿開差點被激動地比手劃腳的歌爾特所殃及的茶杯,明娜溫婉地勸告前方正一臉笑瞇瞇的小惡魔:「艾莉卡,好了,妳看特露特的臉都快燒焦了」
「戀愛真是美妙的東西啊」艾莉卡回以歌唱般的語調,灰藍的眼無視受害者之怒,肆無忌憚地閃著滿足光采。「鯉魚也是好吃的東西」
究竟在講些什麼…!歌爾特忿忿不平地低吼。


「好了,妳們別再吵了,我可不想像上次那樣驚動警戒士兵」
「但是──」
「對了,護送高盧流亡政府的任務,特露特有興趣參加嗎?」
歌爾特眼神一亮,方才因艾莉卡的調侃而臉紅不滿的神色盡消,現在已是一張訓練有素的專業表情。「當然,請務必讓我和艾莉卡參加!」
「耶──???」
「那麼,就此決定」
「為什麼我也要?那麼麻煩的任務…」
「我是妳的上官,妳必須遵守我的命令,像當初在聯邦基地的惡習我不會再容忍了,哈特曼中尉」
「耶──這根本是公報私仇嘛!」
取得上風使歌爾特分外高興,一把抓起艾莉卡的後領,不費吹吁之力便將嬌小的“黑色惡魔”拖出房門。「有鑑於妳懶散的天性,現在就跟我一起為任務做準備」
「等等、禁止使用蠻力!嗚哇、好痛、脖子…」


笑著目送輕易陷入“兩人世界”的歌爾特和艾莉卡離開,明娜坐回位子上,望著殘留一半的茶面,思考著是否真採納艾莉卡的建議,寫封信給遠在扶桑、不知道在做什麼連抽出一點時間寫信給她也沒有的那個人。


走離明娜房間的轉角,歌爾特淡淡地問:「為什麼不把坂本少校的近況告訴她?」
「能說什麼?因為身體傷勢未康復、又亂來地勉強使用魔力,回到扶桑後斷斷續續發著高燒連芳佳的母親和祖母都束手無策──這種事能說嗎?」表情認真的艾莉卡,有種格外使人信賴的氣息。「就算說了也沒意義,明娜並無法為坂本少校做什麼,但現在的她能為重建高盧盡份心力。就讓她專心做她能做的事,何必讓她被做不到的事所困擾,甚至影響本能完成的事?」
歌爾特就這樣望著她好久,久到艾莉卡必須用力拍一下她的背才能使她開口。
「妳居然也有認真說話的時候」
「…我決定不讓妳當我婚禮的伴娘了」
「也要妳結得了婚再說」
艾莉卡惱怒地鼓起嘴巴。「那我決定不當妳婚禮的伴娘了!」
「隨便妳,反正我有克莉斯」歌爾特朝她揮揮手,走回自己的房間。
「曖、等等!」艾莉卡跟在身後,無比緊張地說服著:「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竟然不請我當伴娘,太過份了…等一下嘛,特露特!」



***



1944年9月30日,高盧首都:巴黎



「真是的,頭髮好毛躁…該不會又要下雨了吧?」


勉強能勾勒出廣場噴水池輪廓的破垣殘壁中,手持澆花器具、藍衣金髮的少女仰天長嘆,與來自不列顛尼亞的友人一同細心照料的花,可熬不過再一次的風吹雨打。一顆斗大的水滴突然掉落在少女鏡片上,使她因沮喪而不太淑女地低叫一聲,犧牲訓練後固定的休息時間跑來照顧花朵,可不是要讓高盧無情的大雨能有目標物摧殘的啊!


「早知道該聽莉涅特的話,乖乖帶雨傘出門…都是那個愚蠢的胸部話題害的!」


少女又吐出一口大大的嘆氣。眼角微翹、貓兒般的金棕瞳孔,在雨水侵盆倒下的同時睜大,驚聲尖叫地站往花苞旁,用身體擋住雨的狂打。其實,如果沒有這朵花,或者是容易乾糙且甚難整理的頭髮,少女並不討厭下雨的日子,尤其是現在,戰後的寂靜籠罩著城市的每片瓦礫,如同被棄置的鬼城。


沒有雨聲的時候,少女飛翔於空中,偶爾低頭看向破碎的家園,彷彿還能聽到那時逃亡的腳步聲、痛苦的呻吟聲以及尋找親人的哭聲。殘酷的浩劫侵蝕著文化鼎盛、生活豪奢的美麗國度,難以描述的人間慘況在眼前輪番上演,後來很長的時間,少女即便把自己緊緊包在棉被裡,還是會在獨自一人的黑夜經歷這段悲傷與恐懼。


西元曆1939年,高盧淪陷,人類與異形對抗的歐戰隨之爆發。


她的故鄉被毀滅了。但驕傲高貴的克洛斯特曼家族並沒有拋棄國家和人民,於是他們所有人全在這個地方付出生命。
所有人,除了她──貝麗奴‧克洛斯特曼──以外。
家族內比她更小的孩子,甚至還有嬰兒,都於那場異形空襲中喪生,這樣的自己究竟飽嚐多大的苦痛或孤獨,這些事情不需要被提起,貝麗奴深深明白一直被親族保護著、最後並被負以解放家鄉重任的她,活下來必有其意義。


“我們是人類世界的希望,而妳們是我的希望”


坂本少校。貝麗奴深吸一口氣,寒冷浸濕的身體抖個不停,手臂也很痠了,這場雨再不快點停……不、就算這場雨要連下好幾天,她也會保護好這朵花!


初見坂本少校時,這句簡單的宣言拯救了她。


貝麗奴一直以為瞭解親族保護自己活下來的目的──為了解放他們的故鄉──可是,事實並非如此,解放故鄉不是他們保護貝麗奴的動機。
坂本少校的話,與現在風雨中頑強佇立的花苞,使貝麗奴真正體會親族的心情。
就算不能解放故鄉也好、即使歐洲全被異形併吞也罷,只要尚留存一個希望,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我們一定還能見到美麗的高盧,無論在世界的任何地方。


「──都說了要記得帶傘嘛!」
雨停了…?不,不對,是愛管閒事的人撐傘來了。貝麗奴在確定雨傘妥善地遮住花苞後,才如以往那樣趾高氣昂地看向身旁的辮子少女。
「來得太慢了,莉涅特」雙手插腰,略顯不滿地指控為她撐傘的善心人。
莉涅特極其無辜地垂下肩膀。「又是我的錯?明明是貝麗奴自己在早上氣沖沖跑出去,一點也不聽勸」
「妳應該勸得更久一點,態度更堅定一些,妳這麼好說話,不管是誰都會想佔妳便宜的!」
「所以真的又是我的錯啊…?」
「妳還是多多反省吧」
「…居然是我要反省」莉涅特小小聲地反抗,用著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量。「拿我的衣服穿,胸部處太大很不高興,自己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但結果是“我”要反省?」
雨聲太大,貝麗奴並未聽清楚對方的控訴。「妳一個人低聲地在唸什麼?」
「…什麼也沒有,我會記得反省的」語氣還是充滿柔弱退讓,但那微微苦笑的嘴角和晶瑩發亮的眼睛,暗示出莉涅特十有八九是在開玩笑。
只要跟貝麗奴就近相處,很快就會發現她比任何人都還容易將心情寫在臉上。莉涅特有時會想,貝麗奴可能比芳佳更純真。
被友人在心底偷偷“羞辱”──雖然在大部分理解裡這更像是種褒美──不疑有他的貝麗奴嫌惡地拎著濕溽的裙擺。「真是麻煩…明天就在這裡建一個小帳棚,如此一來也不用怕下雨了」


「也讓我幫忙吧?」
「當然有用得著妳的地方,難道妳想讓我一個淑女扛一堆木材?」
「我當然沒有這麼想…」莉涅特轉移話題地說:「貝麗奴這麼看重一朵花,真是不可思議」
「哪裡不可思議?欣賞花的美麗本來就是淑女的天性!」
好像今天不管說什麼都會惹她生氣,就這麼在意胸部大小嗎?莉涅特無奈地笑了笑,讓傘更靠向貝麗奴,不顧自己的肩膀已被雨水淋濕。
「…花是很美麗的事物」貝麗奴斂下表情豐富的面容,悼念似地望著尚未盛開的花苞。「就像高盧過去一樣,是全世界最美麗的國家」
莉涅特盡量不讓自己的視線注意周圍破碎的城市街景,語氣溫和地回應:「我也是這麼聽說的,小時候,一直夢想能帶著弟妹們來高盧旅遊」
「過去,世界各處有許多人跟妳抱持一樣的夢想,他們傾慕高盧的文化和存在於空氣中的美。可是現在…現在,連我都不認得自己的家園了」瞬間,浮現貝麗奴臉上的傷心如此明顯,使莉涅特自己差點眼眶泛紅,但頃刻間,憂傷已被高傲的心志所掩飾。貝麗奴撥開肩膀的髮,挺胸說道:「說到底,快點讓高盧恢復美麗,這樣我就能快些嫁到扶桑去了!讓坂本少校跟那個小豆柴待在同一個國家,怎麼想都不安心!」
「同性結婚是不合法的」
「真無趣啊,你們這些保守的不列顛尼亞人」貝麗奴極為誠懇地勸導:「多學學我們熱情開放的高盧人,一生以追求轟轟烈烈的愛情為榮吧!不然哪一天妳的小豆柴被不知道哪裡來的鄉下女人搶走,妳就要傷心透頂了」
「我跟芳佳ちゃん好像不是這種關係…」
「咦?那妳們是什麼關係?」
「這個…什麼關係?唔…我們是朋友,還有…我也不知道」
「遲鈍!莉涅特‧畢曉普軍曹,太遲鈍了!這樣下去,連妳的父母都要哭泣了!」
「耶──?」
「這樣吧,為了我們各自的幸福,等高盧重建完畢後,我們就去扶桑。妳看好妳的小豆柴,別讓她接近我的少校,這樣的作戰方針同時有利於我們兩人的未來」
「…可是我不覺得我必須“看好”芳佳ちゃん」
「妳真的無半點積極性,好好反省吧!」
「又要反省…?!」莉涅特的眉呈倒八字,在柔雅溫善的容貌上雕琢出欲哭無淚的神情。
「總而言之,坂本少校的新娘只能是我貝麗奴‧克洛斯特曼!什麼小豆柴,我絕不允許!」


對話內容完全失焦了。莉涅特看著興奮激動的貝麗奴,不由得輕聲一笑。


瘋狂迷戀坂本少校的貝麗奴‧克洛斯特曼中尉,有著與昔日印象中的高盧那般、光彩燦爛而美麗奪目的身姿,感染她樂觀積極的性格,這個國家也必定再次恢復往昔的美麗,關於這一點,莉涅特比誰都更有自信,所以想站在最前方、親眼看著將會到來的一刻。


1944年9月30日,歐戰結束滿一個月,高盧首都巴黎綻放了第一朵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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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釋:
1. 坂本的原型人物坂井三郎通稱「天空的武士」
2. 艾莉卡的原型人物,其結婚時的伴郎就是好友巴克霍隆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3 14:33 | 显示全部楼层

Endgame(完)

“護送任務打從一開始就不順利”──後來,明娜在私人日記裡如此記錄。


路程上不愉快的各種插曲營造出整體說不出的微和感,會在最後演變成那種事件實在是預料之中。本來,身為此次任務的指揮官,一旦發現絲毫風吹草動就該迅速調整策略,盡力避免傷害擴散終至不可收拾…而明娜確實也這麼做了。


為了消除高盧流亡政府及其人民的不安,她詳細地一一回答他們對家鄉現況的疑慮;為了撫平他們身處陌生部隊的恐懼,她對尚未達到嚴重危害的不當行為睜眼閉眼;為了將這些人一個不漏地安全護送回國,她願意承受的代價比自己所能想像得更多。


不論對內對外,日以繼夜地表現出一切都在掌握中的模樣,自南方回程那一日起算,明娜已連續四夜處於警備狀態,一刻也抽不出時間躺在那不符合人體工學、極不舒服的軍用睡袋裡休息。


顯然,對方並不領情。


起先只是零星的口角衝突,前天甚至演變成拳腳相向,歌爾特雖在第一時間制止了那場愚蠢的“決鬥”,明娜的臉色卻從聆聽她的報告後便不再如以往那樣和顏悅色。


即便受有皇帝指示不可插手高盧人民的內部糾紛──她知道他們是怎麼想的,卡爾斯蘭侵略歐陸的野心人盡皆知,高盧就位於卡爾斯蘭鄰邦,假設沒有這場異形戰爭,高盧還是會淪陷在他人手裡,卡爾斯蘭軍人無論怎麼做都不會得到他們的信任──但是,在隊中所見的一切表現太過離譜了,所有妥善處理外交關係的策略和適宜應對鄰國文化的政治學,全在明娜聽到這個消息時被憤怒掩蓋地無影無蹤。


「有一些人要求返回南方?」
「噯」
還有一天就能越過森林到達高盧國界,今晚部隊卻注定不得安寧。指揮官帳棚裡,歌爾特對明娜語氣凝重地報告完現在正於她帳內發生的事。
就在十分鐘前,一個接一個的高盧人民前去副官帳內、即是歌爾特的帳棚,表明不願被護送回高盧,並要求卡爾斯蘭軍隊讓他們立即返回南方。
「這種要求也敢說出來」明娜闔上正在書寫的行軍日誌,聲調從原本低柔溫和變得冷硬嚴厲,在壓抑的平靜神情裡,某股令歌爾特擔憂的情緒正一點一滴地累積在明娜眼底。「拒絕他們,巴克霍隆上尉」
「我確實對他們說了“不可能”」歌爾特的雙手別在身後,姿勢僵硬,極不自在。「不過,連流亡政府也不打算阻止他們,畢竟人民有權選擇想居住的地方…」
「他們還站在卡爾斯蘭領土,我不管流亡政府怎麼說!」右手用力拍擊桌面,引起其上的日誌本隱隱跳躍。
歌爾特心底發出嘆息。明娜的動怒十分少見,但每次皆有合理原由,以致於她每次也只能從朋友地位退回下屬身份,默默看著她發洩、沒有異議地前去執行她交代的任務。
「我明白了,我再去跟他們談談」
最初就陸續聽到有些人不願回高盧的傳聞…不,事實上,她們很清楚這不僅是傳言。相比起各大城市被毀、國土四處覆蓋廢墟、不曉得必須花費多少年才能重建完畢的高盧,五年來已在南方建立新家園的他們,不想再度經歷那場惡夢,與其踏上不見一絲希望的故鄉,不如繼續他們在南方已擁有的新生活。
「不,我自己來」明娜率先走出帳棚,歌爾特憂心地跟在她身後。


兩人方走至歌爾特帳外,已聽到其內紛紛擾擾的吵雜聲。明娜命令守衛的士兵離開後,隨即拔出腰間總長23公分、重約0.335公斤、裝彈數十五發的華瑟半自動九毫米手槍。


「明娜──!」
「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不要進來,巴克霍隆上尉」
向來理智冷靜的威爾克中校就這樣單槍匹馬地進去了,帶著毫不妥協的態度和…武器。歌爾特猶豫地待在帳外,明娜的精神狀態令她考慮是否該諫言或阻止,這時,響徹森林的刺耳槍聲劃過林間。
堅固耐用、不易走火,漂亮的聲音。歌爾特苦中作樂地想,還有十四發。
吵雜的人聲頓時沉寂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明娜與以往相比、更為低沉而陰鬱的嗓音。
“你們想回南方?”歌爾特聽到她這麼說:“請容我告訴諸位一個壞消息──不可能!所有人為了奪回歐洲拚死戰鬥,我知道有一些人、有一名少女,她失去全部家人,就跟你們一樣,但她從來沒有在戰鬥中退卻,沒有逃避任何艱苦的訓練,為的就是這個,為了能讓你們再看一眼故國的風景、給予你們重回故鄉的自由!
聽清楚了,我不認識你們,我不管你們想不想回高盧,但她是我的朋友、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一定會完成她的心願──即使那代表我得把你們一個一個綁回高盧,我也會做,而且非常樂意!
在我的部隊裡,當你們下次決定做任何愚蠢行為之前最好三思,因為我卡爾斯蘭軍人從不容忍對軍隊的不敬之舉。好好想清楚吧,你們腳下所踩的是誰的領土?還是你們那麼希望成為卡爾斯蘭侵略高盧的第一批受害者?”


說得似乎過份了點,一點也不像明娜的作風。歌爾特擔憂地望著帳棚。


「特露特──!」艾莉卡的聲音。歌爾特轉過身,一眼就看到遠方跑來的她。
飛揚的金髮在夜裡林中異常顯眼,但尚比不過本人只套上黑色制服、鈕釦一個也沒扣好,大喇喇地露出皺巴巴的白色襯衫還來得引人注目。
「艾莉卡?!妳這是什麼模樣!」
「我聽到槍聲!是明娜嗎?她沒事嗎?」
「她沒事…大概」歌爾特低下頭,專注地一一扣上艾莉卡的制服扣子,自然地就像對待妹妹克莉斯一樣。「把手放平」
艾莉卡很聽話地照辦,手臂擺出十字架的姿勢,讓歌爾特能更容易整理她的衣著。「才準備要休息就聽到了槍聲──哎,我知道妳在想什麼,但我可沒有偷懶,我是剛結束巡守輪班的!」
歌爾特聞言,疑惑地說:「我不記得安排妳巡守的任務」
「是明娜。她收到消息,指稱自由高盧軍可能有些激進份子會來阻止流亡政府回國,特別要我擔任守備的工作」
「妳是說,高盧人不想自己的同胞返回故鄉?」歌爾特不可置信的神情中,參雜著顯而易見的嫌惡。
「我是說,一些蠢蛋不想要兩個政府。本來還有點擔心會遇到自由高盧軍裡以前認識的人呢…」艾莉卡揮著手,把這個討厭的話題撥開。「那是明娜開的槍?為什麼要開槍?明娜真的沒事──」
歌爾特沒有回答,艾莉卡注意到她的表情,除了憂愁以外還有某種說不出的悲傷,歌爾特此時想必比誰都擔心明娜。她的話剎時轉為:「──呃、我想、明娜一定沒事的。我是說…她那麼厲害,她一直都懂得照顧所有人,一定沒事的!特露特,不要擔心…哪?」
艾莉卡伸手欲安慰她,但指尖尚未碰到歌爾特的臂膀,第二道槍聲突然自帳裡傳出。
「…她懂得照顧別人,卻沒空照顧自己」歌爾特臉色一沉,掏出腰間的槍,打算違抗明娜的命令進去帳內。「我們的任務就是扭轉這件事」
「等等、特露特!」
「──把槍放下,巴克霍隆!想對我的人民做什麼啊,妳這個蠻力女!」
跟一般人不同,特別講究圓潤的咬字和發音,細膩高揚的聲線。
多麼讓人不耐煩的聲音。
吃驚的歌爾特和艾莉卡異口同聲地道:「貝麗奴、莉涅特?!」


雙手環胸、來勢洶洶的藍衣少女,其腰間Rapier細劍反射出月光的清冷,照耀著離別多時後再次相會的昔日戰友。


這把十七世紀初自先祖傳承下來的寶劍,並非是個華而不實的裝飾品,一旦它被握在任何克洛斯特曼女性手中,即成最致命的武器,若再注入一點魔力,便具有削鐵如泥、更勝槍砲的功能。天知道,當少女還在不列顛尼亞基地時,一直都想拿這把劍串燒某個煩人的小豆柴,若不是怕玷污了祖先的傳世寶,她早就…!


不曉得是不是想起過去想做又不能做的遺憾,少女緊緊皺起的眉頭簡直能撐破鼻梁上的鏡框。「還是一樣沒變呢,兩個人都是」
明明是寒暄台詞卻被用極為高傲的語氣說出,但歌爾特現在並沒心情糾正她的無禮,反倒是對方身旁那名氣喘吁吁抱著一份 Striker Unit 的辮子少女,一邊拍著頭髮的木屑──早上,突然在木工過程中被“挾持”,飛了一整天躲過卡爾斯蘭空軍偵測塔,好不容易才毫髮無傷地趕到這裡──她一邊誠心誠意地道歉:「對不起,巴克霍隆さん,貝麗奴ちゃん只要髮型一亂心情就很差」
「等一下、為什麼妳要幫我道歉?!」貝麗奴瞪著在她的指責視線中越來越不受影響的莉涅特。「現在可是巴克霍隆做錯了哦!是她拔槍要傷害我的人民!」
「巴克霍隆さん絕對不會這麼做的,是貝麗奴ちゃん誤會了」
「為什麼妳總幫別人說話?!」
「沒有別人,我們都是朋友」柔和堅定的口吻,就像之前於醫療間為某個軍曹挺身而出的凜然。
「我說妳這個人──」貝麗奴激動地臉都泛紅了,莉涅特有時真的不知道她到底在生什麼氣。
歌爾特大吸一口氣,喝叱:「夠了、別再吵了!」
「貝麗奴和莉涅特怎會來這裡就先不論了,明娜在裡面哦」艾莉卡也是難得一見的正經。
「我知道,是明娜隊長通知我來的」貝麗奴收斂了囂張的氣勢,平穩地交代完,便搶在歌爾特之前進到帳棚裡。


原來如此。歌爾特在頓悟後,將手槍妥善收回腰間。


明娜那異常的言論就是為了讓貝麗奴能以正義之師登場的表演吧。本來,身為卡爾斯蘭的軍人,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不管怎麼做都得不到高盧流亡政府的信任,而明娜其實也不需要被高盧人信任,但是,若能由同為高盧人、且在解放歐洲一役中成名的貝麗奴擔任安撫民心的工作,對人民現在的焦慮和將來安置的保障都有很大的助益。


“──Blue Premier?!”帳棚裡紛紛傳來這樣的呼喚。充滿驚訝與尊敬的語氣,跟之前面對歌爾特或明娜相比,令人懷疑是不同的團體。“Blue Premier,怎會在這裡…”


《Blue Premier》,青空的第一,這是高盧給予貝麗奴的敬稱。固有魔法為超高壓雷電系、通常以輕型武器裝備為主的她,戰鬥位置總在最前線,擔負起身先士卒的責任。破壞力強勁的雷鳴電擊具有高度激昂感,偶爾電視轉播 Strike Witches 的戰鬥畫面時,貝麗奴的“聲光效果”更是營造得恰到好處,可以說是完全符合高盧人的戰時英雄理想化形象。


“怎會在這裡?這是我要問你們的!”貝麗奴的聲音還是聽得出有些怒意,但在接下來的每一句話語裡漸趨平靜,最後就像心靈獨白似的,和緩溫潤。“我、我明白大家的心情…你們在別的地方已經過著安定的生活,你們其中的一些人一定也、也遇到了喜歡的人,所以比起殘破不堪、寸草不生的高盧,你們一定更想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我、我也是一樣,我也在不列顛尼亞聯邦遇到非常喜歡、非常尊敬的人,我一直都想跟那個人永遠在一起,不管必須去多遠的小島國、或是去任何荒涼偏僻的鄉下…
可是、可是…高盧解放的時候,我站在空中,終於再次看到高盧的土地,我發現自己從來沒忘記過、我沒忘記我們的故鄉曾是世上最美麗的國家,以及我們曾為了這份美麗多麼地引以自豪,你們一定也沒忘吧?
我們的一言一行曾被世界所崇拜,我們的文化和藝術遍佈天下各地,我們所定義的自由理想、我們發揚的博愛精神、我們對公正的勇敢追求,一直被千千萬萬人所接納。可是,已經過了那麼多年,高盧已經…已經變得醜陋無比了。戰時來不及逃走卻也沒有死去的人們,受傷了、得病了、躺在街角每個收容所裡…
我每天都看到他們,每天也能聽到他們的呻吟聲,現在的高盧不僅醜陋,更是座鬼城!1939年,高盧被神所拋棄,在那一夜,我們親眼見到神拋棄了我們,可是…可是、高盧並沒有被它的人民拋棄啊!我想再讓高盧恢復昔日的驕傲,在將來每年的六月,我想再聞到大波斯菊的香氣,就在高盧最美麗的季節,我想再次感受溫暖的陽光和舒涼的微風…
是高盧讓我們比世上任何民族更美麗,現在,需要我們每一個人讓高盧恢復美麗”


在貝麗奴之後,帳內沒有人發出絲毫聲響,彷彿籠罩在以優雅、高貴、華美與憂傷著稱的香頌裡。如此的莊嚴靜寂感染了帳外的少女們,只有艾莉卡能高高挑起眉,悠哉地評論:「哎~~沒想到那傢伙還是個雄辯家呢」
「她是高盧的貴族,雄辯正是他們的基因」莉涅特的眼眶有些濕潤,輕聲細語地道:「在基地時,只有坂本少校知道她這一面吧」
歌爾特苦笑地說:「那也是因為她永遠只跟坂本少校在一起,其他人在她眼中是不存在的」
「──美緒怎麼了?」帳棚的門口被打開了,明娜一臉自然地走了出來。
艾莉卡摸摸明娜的手臂,雖然是十六歲,身高卻跟十二歲的魯基尼相差無幾,所以必須抬起頭才能關心地望著摯友:「妳沒事吧?」
明娜微笑地搖搖頭,笑意卻沒有浮現眼底。「妳們說美緒怎麼了?」
艾莉卡似乎正要回答,歌爾特便搶先說:「明娜,妳的臉色看起來跟鬼魂一樣蒼白」
「是這樣嗎?」明娜故作幽默地笑答:「難怪裡面的人們看到我會那麼害怕,我還以為只是手槍的問題呢」
「明娜隊長,已經結束了」莉涅特站到她面前,向來稍嫌柔弱的語氣,此時溫柔而值得依靠。「…已經結束了」
明娜突然蹲了下來,兩膝併攏,把臉深深地埋入手臂裡。「我覺得有點累了,高盧的事、皇帝的事、卡爾斯蘭空軍的事都是…」


真的有點累了。明娜喃喃低唸,悶悶地對自己發著小孩子脾氣。


這是很奇怪的現象。歌爾特看著她剎時令人覺得如此細小的背影,心底想著,過去以為戰爭結束後,一切就會慢慢變好,因為,這不就是大家戰鬥的理由嗎?可是,真正的戰鬥總發生在戰後。戰爭時,你只要擊滅敵人就好,戰後,你要對抗的是自己、理想和這個只要活著就得持續與之抗衡的現實。


沒有第二條路能令自己逃避。
無法逃離生命中種種與期望差之千里的失望。


「妳知道下一個任務是什麼嗎,明娜?」歌爾特蹲在友人的身旁,臉頰枕著手臂,鐵灰色的眼睛凝視明娜。「就把自己丟到駛去扶桑的郵輪上」
明娜的肩膀明顯震了一下。
「而且、」艾莉卡也蹲下,姿勢沒有另兩位友人那麼淑女。「不到妳累積的七天假期,任務就不能結束,不准回國」
一陣長長的嘆息。莉涅特聽到明娜囁嚅的回應:「──我會記得帶五桶魚肝油回來當紀念品的」
後來,回高盧的路上,莉涅特向貝麗奴轉述歌爾特與艾莉卡的苦惱反應,使貝麗奴在一邊飛行時一邊朝天罵著“明娜隊長真狡猾、我也要去!”和“如果是坂本少校送的魚肝油,就算是死我也會全喝光!”
若在陸地上,這絕對是危險駕駛了。



***



1944年10月9日,暫住宮藤診所第四天的坂本美緒,今日特別起個一大早──原本她就是慣常早起晨練的人,只是這幾日身體不適,照顧她的宮藤一家人嚴令禁止任何不必要的勞累運動──為的就是收拾包裹、整理客房、打掃庭院,準備回去自己的房舍。


清佳女士──那是宮藤的母親──昨晚很確定地診斷,自己的身體已經不要緊了,傷勢痊癒且魔力也勉強恢復平衡,只要別再做出太亂來的行為,一定可以健健康康像頭牛、這是她的原話。


婉拒了乾脆留在宮藤大宅的提議,美緒在一個充滿武士風味的正坐行禮後,表明了會在今日一早就離開的意向。宮藤那孩子雖然很捨不得,但此後也不是不能見面,美緒任職的學校跟宮藤就學的學院是姊妹校,彼此在校務和教職上常有交流,其實每個禮拜都有可能因為開會緣故而偶然在校園裡遇上。


該走了。


美緒換上長年以來穿慣的軍服,整整已卸下官階圖騰的純白直立衣領,提起包裹和武士刀。一把打開和室紙門,宮藤那慌慌張張的小小身子就直接撞進懷裡,也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孩子的手每次都能在千鈞一髮之際緊抓住她的胸部來穩定自己。


「對、對不起!坂本さん!」脹紅著臉,低下頭誠懇十足地道歉,這名叫宮藤芳佳的女孩,單從外表來看還真是不會發現她的特殊之處。
「怎麼了,宮藤?」
「是信!明娜隊長寄來的信!」攤開的小小掌心上,舒舒服服地躺著一封屬名給“原皇國海軍少校‧坂本美緒”的信。「剛才中村先生…喔、他是軍方的信差,剛才中村先生送來的」
「明娜的信…?」美緒深思地看著信封上的封蠟章。
那是卡爾斯蘭空軍的標誌,鷹徽結合飛翼,翅端呈劍狀,與陸軍或其他裝甲兵種昂首展翅的形式不同,呈現出唯一的俯衝姿態,圖徽底部劃過階級的槓,代表此信出自上校之手。
蠟章是中古世紀的習慣,當時還未發明貼紙或糨糊,只能以此當黏著劑,現代則幾乎未曾見過如此復古的講究。
確實是明娜的風格。美緒接下信封,指尖撫摸著清晰圖騰。
過去,曾有幾次看明娜利用閒暇時間,舒坦地坐在辦公室裡,雕刻著幾枚專屬自己的蠟章,事實上,美緒十九歲的生日禮物就是明娜親手刻的扶桑海軍蠟章。
「是嗎…那傢伙、升官了呢」美緒慨然一笑。「真不得了,明明年紀比我小,階級卻總在我之上,又那麼會照顧大家,簡直像個老媽子一樣」
「我總覺得明娜隊長不會喜歡坂本さん這個評語…」
拆開信封,將信紙遞給芳佳,美緒微笑地說:「宮藤,念給我聽吧」
「好的!」興致勃勃的原扶桑遣歐艦隊小軍曹,迫不及待地打開信紙。


明娜為高盧所做的貢獻,美緒即便遠在扶桑也略有所聞。一直都為了別人的事拚命努力,卻又不忍心見到他人付出與自己同等的犧牲,可以的話,所有痛苦就由自己承受,因為相比之下,見到他人被傷害才更為難受──此種變態的殉教徒情結,就是讓美緒當初敢在她的手槍和威脅下笑著離開的原因。


說不出到底是堅強或脆弱,這位溫柔又善良的長官,是美緒從軍生涯中未曾見過的類型。


更別提明娜‧迪特琳德‧威爾克還是位如此美麗的女性。初次見面時,覺得比起呆板軍裝和硬梆梆的基地,更適合穿上漂亮的禮服站在奢華宴會裡,高貴地笑著接受眾人讚賞的目光。


“我可是很討厭穿高跟鞋”聽到美緒的評語,有一次明娜曾笑著這麼說:“而且我覺得,黑色的長髮和白瓷的肌膚,那才是真正的美人”


「唔…」
「怎麼了,宮藤?」等了許久,心思總算回到現實上,但宮藤還沒開始念信。
「坂本さん…還是坂本さん自己看吧!」眼神移開,硬把信紙塞回美緒。「那個、我想到媽媽剛才叫我有事,我、唔、我先走了!坂本さん請…請、慢慢看…」
磅磅咚咚的腳步聲在走廊上漸行漸遠,美緒一頭霧水地打開信紙,好奇著明娜到底寫了什麼東西會把宮藤嚇得都逃走。
“10月13日前若再沒收到美緒的信,就要殺了妳”
「────────────」
難怪宮藤會嚇得跑走。美緒哈哈哈地笑了起來。
遠渡重洋的信裡,只有這麼一行文字。
只要事情一不順她的意,便想掏槍威脅副官的生命,這還真是隊長大人的壞習慣。
美緒搔搔鼻子,轉身進屋內準備寫回信,這樣回家的路上就可以順便送到軍隊裡了,若等到踏入另一村的住屋再寫,有很大的可能性會在美緒自己的事務中被遺忘。
找出收在包裹內、這幾日於宮藤家借住時其實已備妥的信紙,美緒正坐在桌前,小心翼翼地磨著墨,因為覺得使用鋼筆寫信給明娜,似乎過於失禮。二十分鐘後,提筆寫下:


“Dear Minna, former Wing Commander of 501st Joint Fighter Wing, serving concurrently as Colonel of Karlsland JG 3 Luftwaffe(致前連合軍第501統合戰鬥航空團司令暨卡爾斯蘭空軍JG3團上校 – 明娜)


現在才寫信給妳,真是抱歉。回扶桑後,遇上各式各樣的事,渡過了一生中最忙碌的九月,我想明娜也是吧?高盧的事,辛苦妳了,現在我也終於能不再掛心貝麗奴的狀況,但妳是不是又太過拚命了呢?希望巴克霍隆有好好看住妳。


我的話…我過得很好,除了…”



「──除了病得跟路邊小狗一樣動彈不得,我相信妳一定過得非常好」


那個人的聲音。
形容不出的情緒。一定是、既高興又生氣吧。
低穩豐富的語調,過去曾好幾次抒解自己的疑慮和煩惱。
這是一道很難容許本人說出真正心情的聲音。
但是,她知道這個人一直、一直在嘗試著。
對無法忘懷的戀人、對難以割捨的家人、對以命相護的戰友們,一直努力地想傳達出內心深處的關懷。


發出了舒爽暢快的笑聲,美緒放下筆,轉頭望向站在紙門旁的女性。「偷偷摸摸可不像妳的性格」
「隱瞞自己的身體狀況,倒是很像妳的性格」收下使用魔力時必會出現的使魔型態,穿著一襲淺紅長洋裝、肩披白色絹製外套的明娜,仍舊站在走廊上,淺笑地望著她的前任副官。
美緒站起身,嘴角同樣有著微笑。走到明娜的面前後,唯一裸露出的左眼,氾濫著愈發溫暖的褐色光澤。「妳是來殺我的?還沒到約定的13日吧?」
「我先不殺妳」明娜笑著,棕紅的眸子裡、承載著彷彿這幾日的分別不過是場夢的波光。「我被特露特和艾莉卡趕出國門,七天後才能回去,對這個處境,妳能給我一個好的作戰建議嗎…坂本少校?」
「軍事政變向來不容易解決」美緒伸出左手臂,擺向走廊前方。「首先妳該做的,明娜隊長,就是允許我帶妳參觀美麗的扶桑」
「聽起來像是個好提議,少校」
「我向來只給好的提議,長官」
我真的該考慮暫時不殺妳。明娜在美緒的耳邊輕笑低語,之後,環上對方提供的右手臂,與其一同走出宮藤大宅。


西元1944年10月,正是扶桑氣候舒爽的季節。
卡爾斯蘭如今,在距離明娜很遠很遠的地方。

[ 本帖最后由 Xander 于 2008-10-23 14:35 编辑 ]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3 14:39 | 显示全部楼层
以上,谢谢收看(?)

其实最想转过来的死踹文是faith目前尚在连载中的Reveille
可是Reveille还没收到faith的回复,也不知道连载中的文转过来好不好..........

妹控加油!
发表于 2008-10-23 15:08 | 显示全部楼层
话说,最近大家都喜欢低调么?yamiboqe022


寻求转载辛苦了。yamibohk12
发表于 2008-10-23 15:25 | 显示全部楼层
噢噢噢呜~~~F大的文终于祭出了么,激动一把yamiboqe002
发表于 2008-10-23 21:22 | 显示全部楼层
就是F大的文燃起了我对死踹的爱~~
妹控加油!!

一直用代理而留言不能的人飘过
发表于 2008-10-23 21:42 | 显示全部楼层
建议标题写上faith大的大名,一定会有更多人(包括没有看过SW的)入来看~~
死踹有望了!!
 楼主| 发表于 2008-10-24 01:4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ppttee 于 2008-10-23 21:42 发表
建议标题写上faith大的大名,一定会有更多人(包括没有看过SW的)入来看~~
死踹有望了!!


faith说不要,他希望低调一点.........
发表于 2008-10-31 20:04 | 显示全部楼层
废大的名字本身就很不低调了其实
大赞这文~!巴克霍隆和小恶魔的交锋大好~~!死妹控根本玩不过就算没睡醒也照样能躲开她攻击的恶魔嘛XD
美绪你是木头哭……大笨蛋一样= =
贝莉努乃敢爱敢恨的先锋~!赶紧灭了小豆柴向着少校前进吧yamibohk05
明娜你也该有点警觉心理了,再不动手少校就要被抢走了哟~~~
老夫老妻大好~!
搬运辛苦了~~~~~~代理不能真是太痛苦了……
发表于 2008-11-2 09:11 | 显示全部楼层
死踹文大赞,大大辛苦了。strike witches 加油!!!
发表于 2008-11-16 23:45 | 显示全部楼层
话说faith大人既然反正都浮上过了,不如在自己的楼里也现一下身吧可以么?yamibohk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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