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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一周一次买下同班同学的那些事-網路版全進度首發完全解說(留言1.2更新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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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8-16 09:4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yuri111 于 2025-9-25 08:36 编辑

一樣,本文只會放一半,然而這次第二部分很意外的更長,包含了對宮城仙台從心理層面展開的分析與羽田的創作文體等,最後一部分亦有將他和其他寫女性間性愛的百合小說對比,指出羽田的寫法為何不男凝等等,因此,重要的第一部分看完後,我還是期待各位點進連結看看:

https://medium.com/@peter91916/%E8%AE%80-%E9%80%B1%E3%81%AB%E4%B8%80%E5%BA%A6%E3%82%AF%E3%83%A9%E3%82%B9%E3%83%A1%E3%82%A4%E3%83%88%E3%82%92%E8%B2%B7%E3%81%86%E8%A9%B1-%E5%A5%91%E7%B4%84%E7%9A%84%E5%89%B5%E9%80%A0-%E4%BD%9C%E7%82%BA%E5%AF%82%E5%AF%9E%E4%B9%8B%E4%BA%BA%E6%AD%B8%E5%AE%BF%E7%9A%84%E5%B1%85%E5%A0%B4%E6%89%80-cf66e868ffe0


如上即為連結,以下則是本文第一部分,請多指教:


讀 週に一度クラスメイトを買う話:契約的創造:作為寂寞之人歸宿的居場所

1.

無論是虐待狂或是受虐狂,假如無法感受他人的痛苦或是殘酷行為傳達到自己身上,想必自己將無法得到快感。換言之,他人的情緒會反應在自己的內心,並造成影響......虐待狂並不打算抹殺正在接受拷問者的自由,反而是因為要成全這種自由,才強迫讓正在接受拷問者的肉體,在自由意志下同化。有鑑於此,對於劊子手而言,死刑犯背叛。自由的瞬間,以及死刑犯屈服的瞬間,正是他們快樂的瞬間。 澀澤龍彥

現在,日本人生活在新自由主義社會中,一方面能夠按照自己喜歡的方式自由生活,另一方面,則要對自己選擇的結果完全負責,也就是說日本人生活在對自我負責的社會中。這種自己構建自我的生活方式衍生出了一種孤立的生活方式。它既是自由的,也是孤獨的,難以感受到依靠和歸宿。對於這種孤立的、自我負責的社會型態來說,「居場所」這個詞反映了人們希望在不被孤獨和不安困擾的同時,能切實感受到歸宿並生活下去的願望....居場所並不只侷限於擁有學校和自家這樣的物理空間......親屬關係和朋友關係經常超越家庭和學校等這些具體的物理空間,是人們自我認可、不懈努力的源泉。 阿比留久美

     「其實也沒有非要仙台同學不可的理由。換成市尾同學也好,後藤同學也可以。就算是個未曾謀面的陌生人也無所謂。即使如此,我仍選上了仙台同學,是出於命運的安排......要是我能這麼說就好了,然而實際上只不過是偶然。許多偶然重疊在一起,再加上我的一時興起,所以現在仙台同學在我的房間裡。一週一次,每次三小時。我會付給她五千圓,這就是我們之間的契約......其中包含了不對任何人透露放學後發生過的一切。」,作為網站連載已有三百九十話兼文庫版既刊六卷的『週に一度クラスメイトを買う話』之開頭,宮城志緒理的如上獨白具有重層的意涵,因為這不只講述了與仙台葉月聯繫的起始,不在乎對象是誰的她「一時興起」之付款和聽命令提案還揭示了兩人關係中影響全作結構的「行動優先身分」之特質。她們的關係中不透露兩人時光的約定效力同樣延續到了最新話,它的效果則是讓兩人待著的空間成了標記關係之「單獨性」的範圍和象徵,文庫版為標示篇章差異而在第五卷兩人上大學後換上的「~在一個屋簷下,屬於兩人的祕密~」副標和原副標「~以五千圓為藉口,共度兩人時光~」一樣都有著「秘密」便是此約定延續的根本證據。也是因此,雖然宮城與仙台在一到四卷的關係與第五卷及後續有形式上的差異,下文的分析在處理兩者個別特徵的同時將指出它們間具有的更多是延續性。「在班上屬於引人注目的那一群,又備受老師喜愛的仙台同學,竟然如此乖巧地任憑毫無優點的我命令她,準備像個僕人那樣舔我的腳,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讓我的情緒高昂起來。」,接續開頭,宮城在出自同章的上文表達的是她命令仙台舔腳後感到的「身分反轉」之興奮,而此處提及的「身分」具體而言就是森口朗指出的,藉交際能力與外貌區分的實際存在之「校園階級」,宮城的興奮在這個階段可說是因單純化的倒錯人際關係而浮上表面的「權力慾望」。羽田宇佐在訪談中曾提及,她為了讓對百合無興趣的人也能讀而選擇從「班級底層向高層下達命令」此類適用對象廣的關係切入,雖然「身分」確實被否定,但羽田關於兩人感情以「校園地位」為始延伸的說法使我們仍必須注意「階級」要素於後續的潛在作用。「眼前的仙台同學,是我在學校看到的仙台同學......即使不是在學校,而是在這個房間裡,仙台同學也跟我劃清了界線,表現的好像只有她自己身處在不同世界一樣,這讓我很想拉下她。」,宮城在緊接著的第三章之獨白表達的則是超出前述權力圖式並延續到故事後期的關鍵渴求,也即她想看到仙台不再迎合他人的真正性格。
        「我喜歡的東西。我想去的地方。我一直以為只在意這些事的仙台同學只是在為我考慮,但我感覺事實並非如此。迎合我的程式。我感覺她的體內好像植入了這樣的東西。」,宮城在兩百四十六話與仙台從水族館回來的如上獨白表達的正是與前述第一卷一樣的不滿。雖然她在二百零四話提到「我只是想做記號…為了讓你不要打破晚點回來時要聯絡的約定。」顯示了此階段她啃咬仙台的動力比高中時更明確,也即澀澤所說的因愛對方才想將對方吸收到自己內在的破壞欲,但她的不悅顯示她對「真實仙台」的追求並有改變。在一到四卷的高中篇,宮城對仙台「配合他人等於虛偽」的認知已使她在喜歡仙台聽自己命令的同時感到詭異,比如宮城在第四卷第三話「妳說很期待能來我房間是騙人的吧......讓我付錢在放學後把妳叫來這裡聽我的命令,怎麼可能會覺得有趣......」的疑問就是說她不理解仙台為何會想繼續與她見面,而到了感情更明確的大學篇中,這一認知的影響則是讓她難以信賴仙台感情的真誠。「你在期待什麼啊,好不爽,完全不開心,好生氣,我所追尋的不是這種表情。」,『きたない君がいちばんかわいい』的主角瀨崎愛吏在第六話的獨白顯示出她無法理解為何接受自己施虐行為的雛子會一臉期待,宮城面對仙台時的不悅與愛吏此處的感情相當類似,羽田在訪談中提到自己喜歡まにお的這部作品一定程度上佐證了這一比較。在澀澤的論述中他提到了劊子手的例子,他以這個例子真正要指的是虐待狂會希望自己行為背後的「意圖」被對象的自由意志如其所是的接受,所以希望受刑人害怕的劊子手最喜歡對象的屈服,宮城以及愛吏也是因此在仙台和雛子的自由意志表現不悅和痛苦時最興奮。雖然愛吏與宮城「虐待狂」的特質在表現程度上有「實際」和「隱喻」的區別,但若把視角改成「傾向」則會有不同結果。「我並不想對人做過分的事。我對仙台同學做了說過分也不為過的事。我內心的想法和做出的行為沒有交集......明明只要被領帶綁著乖乖坐在那裡就好了,仙台同學卻說了奇怪的話,事情才會演變成那樣。」,宮城在第二卷第三話關鍵的指出自己在面對仙台時會無法坦率,以及難以控制的對她表現出攻擊性,這一點延續到了約三百零四話,看上去是否定平野啟一郎「分人」概念而強調「真實」自我的本作從這個意義上說也有著推翻自身主張的契機。「與他者目光交會的時候,我們無法躲在從現在流向過去的、持續的內在時間經驗中,推向看不見未來的『共同的現在』。」,鷲田清一在如上論述中指出,對他人目光的意識會將人的「自我」推向與他人共有的「當下」,換言之就是與他者的接觸會被對方的反應帶出自己在沉思時無法意識到的面向,特別強調是仙台的「說話方式」讓自己表現奇怪的宮城發生的就是這樣的狀況。「只要是為了我,她什麼都願意做呢。」,愛吏在第一話中的如上獨白就是她對雛子產生施虐欲的原因,可以說雛子忍耐痛苦的反應就是她行為愈發升級的火種,同樣是被他者反應引出自身未知面的宮城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有相同的「傾向」。將羽田在訪談中的說法考慮進來我們還可以發現,宮城因階層差異在面對仙台時產生的自卑感在此也發揮了影響,而大學篇開始逐漸樂於交出自由的仙台與將痛苦轉為愛的雛子從這個意義上說也都表現了脫離施虐行為脈絡的「受虐」傾向。
      「虐待狂的受害者完全屬於虐待狂,是這個情境的組成部分.......一種性違常的一方只需要同一種性違常的成分,而並不需要另一位來自另一種性違常的人。」,與澀澤不同,吉爾.德勒茲如上的論述是從虐待狂的快感條件展開,他對虐待狂的說法直接看是指受害者是虐待狂「唯我論」世界觀的一部分,但其真正的關鍵在於指出虐待狂需要對象與之有一種特定互動模式,宮城與愛吏對面前之人的受虐傾向感到違和由此來看就是因「預期互動」沒有被實現,宮城在兩百五十一話「我所期望的仙台同學,是因為不願而抵抗,因為做不到而難堪的仙台同學,所以她乖乖地說她會自己做,反而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了。」的獨白可說是上述論斷的有力佐證,而她對仙台「真實」姿態的執著除了思緒還促成了改變她的行動。「仙台同學應該從眾多樣貌變成只屬於我的。有喜歡的東西和討厭的東西。有朋友。在眾多的選擇中,只選我。否則我便會感到害怕。」,呼應前述對施虐狂的分析,宮城在上文明確的提及她更希望仙台是在有多樣愛好的情境下仍願選擇自己,她從兩百四十一話開始逐漸嘗試讓仙台找到喜好以及與他人建立關係,這正是因為有多樣人際關係後仍選擇自己的仙台對她才是有保證效果的「真實」也即自由意志。「在真實性制度下,承諾不會先於感情發生,而是後於主體感受到的感情發生,感情成為承諾的替代動機。真實性制度因此要求主體採取兩條可能的路線以確定他的感情,其一是通過大量的自我審視獲得確定」,伊娃.易洛斯在上文提及的「真實性制度」就是現代人建立感情關係的順序,本作在開頭揭示的於熟識前先以「契約」建立的關係恰恰就是這一制度的倒轉,兩人沒確定感情就先有「行為」的聯繫使她們無法保證「真心」,這在關係層面上的影響就是讓上文的宮城與第二卷開始的仙台急需確認對方感情,而它對角色個人的影響則體現為她們持續的自我分析。「畢竟比起當壞人,還是當好人比較好。比起被人討厭,我更想被人喜歡,仙台葉月這個人就是由這種單純易懂的行動原理所構成的。」,比如仙台在第二卷第四話時如此指出的自身性格就充份解釋了為何她在全作中基本會配合宮城的所有命令,她在此強調的自己「單純易懂」只要和宮城的獨白比較就可明白。「我甚至覺得,要是她能請假不去今天應該要做的家教兼職就好了。明明我很討厭抱持這種想法的自己,也覺得自己最好快點回去,但我還是沒有行動,所以我又變得更討厭自己了。」,宮城在第六卷第二話曾以如上獨白描述自己對仙台在逃避與獨佔欲和為她好之間擺盪的想法,這一段代表性體現她自我分析模式的文字從當下情景來看是宮城因前一卷第九章和仙台初次發生關係而在逃避面對她,它對於這段的重點則是宮城對自身感情的理解經常十分「模糊」,這種和仙台相比全然不同的狀況也顯示「真實性制度」帶給了宮城更多困擾。「『安達としまむら』的主角是島村。換句話說,在我個人觀念裡,安達並非主角。原因嘛,說得直白點,就是安達視角往往比島村視角更難寫。尤其是學生時代的安達,她的焦點全在島村身上,整個人精神高度緊繃。」,在近期一篇網誌中入間人間曾這樣討論『安達としまむら』這部自己的代表之作,這般敘述對宮城和仙台感情差異驚人的適用性首先顯示的就是兩者的相似,三島由紀夫「愛人的那一方都成了傻瓜,世界一片黑暗,沒有任何事是自己能夠明白的。」的觀點同時且精確的與仙台和安達狀況的貼合證實了這點,和偏消極的宮城與島村相比,行動力強的她們之思緒和喜好因在關係中先產生「非對方不可」的感情而以他人為中心,藉由入間的思路我們可以說宮城才是『週に一度クラスメイトを買う話』的主角。「我常常喜歡上『非主角類型』的角色,但這類角色在作品中很少有主視角劇情。或許是因為想讀到『讓這類角色永遠當主角』的作品,『週に一度クラスメイトを買う話』最後寫成了只聚焦宮城與仙台兩人的小說。」,羽田宇佐如上看似輕鬆的訪談潛藏著一個重要的思路,也就是宮城與仙台並不是在一般作品中會當上「主角」的角色,『安達としまむら』一定程度上也可以這樣說。為了進一步解明兩者如上的共通處,我們需稍加展開百合小說的「子類別」論。
       一般而言,像入間和羽田這樣沒有另外主線而就是描寫關係的百合小說其實通常會是單一視角寫到最後,以近期的例子來說可以舉出『彼女のカノジョと不純な初恋』以及『百合の間に挟まれたわたしが、勢いで二股してしまった話』,『だれがわたしの百合なのか⁉︎』以及「わたなれ」當然也都可以如此算。其中有幾部在書內確實有其他視角,但那都是在間章與斷章這類非正規章節而不影響主章架構。除這之外,還有另一類百合小說並不插入斷章而是在正規章節最後放入另一人視角,這類放入我稱之為「解謎章」的作品則以犬甘あんず為代表,他從『性惡天才幼馴染との勝負に負けて初体験を全部奪われる話』到最新的出版作『クラスの姫は私のわんこ』都是如此,我們由此首先得注意到「穩定雙視角」在百合小說裡實際上很稀有。再來,如上兩類作品群在主角關係的設定上驚人的都是「自認平凡」與「外在人設相對完美但有脆弱面」的性格組合,其安排章節的效果因此便是凸顯主角的「平凡人」心境與生活被只能看見「外顯面向」的特別之人攪動的過程。「可惡,臭真唯!害我沒辦法和紫陽花同學一起玩,這都要怪你!」,甘織玲奈子在「わたなれ」第一卷末尾的這段台詞就很有代表性的體現了這種關係模式,而所謂「解謎章」與斷章則有著揭示這些特殊角色行為動機的作用。「當我有了更開闊的視野以後,發現人類其實意外地單純,並且意識到要掌控人類其實是件很容易的事。我能夠讓任何人都喜歡我。除了唯一一個例外......就只有若葉的心是我無法掌控的」,比如梅園小牧在『性惡天才幼馴染との勝負に負けて初体験を全部奪われる話』第一卷的最後就以如上獨白清楚的解釋了她實際上對若葉的愛,對他人八面玲瓏的她執著傷害若葉的原因就是為了成為她的「特別」。雖然這些作品沒有一部可以被總括為人設組合,但在最基底處我們還是可以注意到「偏陰角的普通努力家與有陰暗面的外在完美陽角」這一人設大框架。「儘管不到頂尖,卻也列居前茅。如果卸掉臉上的淡妝,說不定其實只有中上程度,不過仙台同學就是有著這種水準的美貌......我不討厭她的長相,她長的沒有特別可愛,不過還算是可愛的那一型吧。」,如上段落的分號前後分別是宮城與仙台在第一卷一二章分別講述的對另一方的印象,這裡的關鍵在於兩人的印象恰好都是「不上不下」,此種「不平凡亦不出彩」的設定使我們首先可指出宮城與仙台在其他作品更可能是主角旁邊的角色,在校園中她們不顯擺的表現強化了這一推斷。雖然安達和島村與這兩人不同有著在其世界觀裡美貌排前段的設定,但兩人的性格與前述「陰角努力家與外在完美陽角」之組合毫不相符。「可是我也沒特別想當個冰清玉潔的人,覺得生活中有些刺激也不錯。」,與前述對自身行動原理的明瞭呼應,仙台在第二卷第六話的如上獨白表達的則是她對於自身慾望的清楚認識,這一點與前述作品中擔任著「陽角」的角色相當不同,宮城則是能正常社交但在精神和行動層面有矛盾的態度。『安達としまむら』姑且還可以從兩人避世的態度發現一種綁定角色的「類型」,但對於『週に一度クラスメイトを買う話』我們則必須指出兩人的性格沒有辦法被特定的「類型」總括,也恰是因為羽田有著描寫「非主角類型」主角的意識他才能找到這種新角度。至於和『安達としまむら』共通的「穩定雙視角」章節安排,它則有著凸顯關係平等的功能。對以「わたなれ」為代表的單視角百合小說而言,其重點就是凸顯主角如何以平凡人的努力拉近自己和完美之人的心理距離,作為衍伸的犬甘あんず會寫的「解謎章」則有指出完美之人是看上主角的什麼隱藏特質才接近對方的功能。但是,在「穩定雙視角」中,上章視角的互動下章基本就可以在另一方視角看到其心理評價,藉由「排除內面」保持的謎之人設在此無法成立。於是其表現形式所傳達的訊息就不再是「平凡人解開完美之人的心理枷鎖之謎」,而是「兩個地位實際上一致的人如何互動與理解對方」。雖然仔細區別的話,在面對仙台與安達幾無個人喜好的專一感情時羽田和入間在評價上的差異凸顯了「社會性的強與弱」,但單就百合小說的子類型而言他們這兩部確是同一種。回到羽田的本作來看,兩人感情理解的錯位亦可說是由雙視角凸顯的,比如宮城在兩百五十一話直白的要求仙台說出自己的喜好雖然確實是她角色成長關鍵的轉捩點,但在下一章仙台視角中我們也立刻就看到這帶給仙台不小的困擾。其源頭在如下三百八十八話的段落中將由仙台的不滿展示,那表現了兩人的關係在「秘密空間」中獲得的性質與「尋求真實」本身的矛盾,更精確的說就是兩人在高中篇時關係特徵的延續:

今天的宮城,是平常不會讓我看到的宮城。
宮城有很多只有我才知道的樣子,未來我也希望這樣只有我才知道的宮城保持下去,但我也想要擁有和別人在一起時才會展現出來的「我幾乎見不到但別人總是能看到的宮城」。
「舞香和澪小姐都來,總不能擺出一副無聊的樣子吧。」
「這一點我也是一樣啊。」
「……我知道,可我還是不爽。仙台同學,其實你也是真的很開心吧。」
我並非這種時候都能說出一點也不開心這種話的人。
那個後來我才知道是從SNS上評價很高的一家店裡買來的蛋糕非常好吃,澪也讓現場的氣氛變得十分活躍了起來。
宇都宮也笑呵呵的,大家都在讓今天變成一個美好的日子。這無疑激發了我內心中開心的情感。
但是,比起這些,我的心依然一直向著宮城。(......)
「收到的圍裙,你會用吧?」
宮城平靜地說道,於是我看向了放在地板上的裝著澪和宇都宮送的圍裙的盒子。
「宮城用要用圍裙嗎?」
「是我在問你。」
「你做飯的時候,一直都不穿圍裙的吧。」
這種話並不應該說出來。
這種試圖否定澪和宇都宮送的生日禮物的話,不該說出來。
我明白這個道理,但今天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是沒有穿,但以後會穿。畢竟是舞香和澪小姐專門選的生日禮物。」
「這樣啊。」
「仙台同學不打算穿嗎?」
「……這圍裙既不是我選的,也不是宮城選的。」
說完,我在床上坐了下來,宮城也坐在我旁邊了。
距離並沒有很近。
雖然觸手可及,但並非肩並肩。
我看向宮城,只見她一臉為難地凝視我。
「……仙台同學。圍裙是舞香和澪小姐給我們選的,仙台同學也穿吧。」
宮城說了一句過於正論的話,然後握住了我的手。
這種時候,她總會理所當然地說出理所當然的話。
朋友應該珍惜,朋友送的東西也應該珍惜。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所以我應該點頭。
然而,心中的陰霾卻無法消退。
不僅如此,宮城的話語反而讓陰霾變得更大,讓我無法坦率地點頭。
宮城明明坐在旁邊,我們還牽著手,我卻感覺宮城離我無比遙遠。  三百八十八話

       「宗助夫婦又跟平日一樣聚首在油燈下,心中似乎隱約感覺,在這廣闊的世界裡,只有他們坐著的這塊空間光亮無比。在那明亮的燈影下,宗助只知有阿米坐在面前,阿米也只意識到宗助的存在,油燈的燈光照不到的黑暗社會,早已被他們拋到了腦後。每天晚上,他們都像這樣度過,並從這種生活當中體會自己的生命。」,在『門』的如上段落中,夏目漱石描寫出了做為主角的宗助和阿米與社會區隔的日常生活秩序,前田愛的評價關鍵的指出兩人的生活方式正是因「重複且持續的實踐」而讓他們產生了與社會切分開的「一體化默契」與意義,宮城與仙台也完全能夠被這樣描述。「對我來說,接吻可以說已經變成日常的一部分一樣理所當然。雖然在別人面前不會這麼做,但在這個房間裡,我找不到任何拒絕接吻的理由。」,仙台在同出三百八十八話的如上獨白對宮城表達的不滿正是由於她認為「接吻」已經是兩人日常生活意義的一部分,而宮城不跟她接吻在她看來就是對意義脈絡的破壞。「『一週一次就好,一起吃飯怎麼樣......』『不只外宿,會晚回來的時候也跟我說一聲啦......這樣一來,我們在其他日子可以一起吃飯,之前也是一起吃的啊。』」,和接吻相比仙台與宮城在第五卷第一話的如上對話在塑造「日常生活秩序」的層面上則有更深遠的影響。正如宮城的話語暗示的,兩人在高中篇時就有一起吃飯的習慣,她在大學篇開頭就主動提出延續這件事首先就使面對新關係的仙台稍感安心。雖然宮城喜歡漢堡肉而討厭蔬菜的好惡有影響兩人的餐桌,但在這一段之前仙台提到「重要的不是吃哪個麵包,而是與宮城對話。」還是根本的表明了「飲食嗜好」並不是兩人在「共食」習慣中追求的事物。「我吃了一口漢堡肉的『耳朵』。我細細咀嚼著,肉汁和醬汁在口中交融。好吃。比在任何地方吃過的都要好吃。」,仙台在三百三十八話與宮城一起吃漢堡肉時給了如上感想,宮城在三百七十五話則提到「和仙台同學在一起時,常常覺得平常不怎麼吃的東西也很好吃。」,如上兩點使我們可以指出食物只有在「共食」中才是真正對兩人的生命有「意義」的,兩百八十四話只是為了宮城才產生吃漢堡肉習慣的仙台與三百七十七話中沒興趣自己吃東西的宮城都顯示她們並沒有積極的「食慾」。在此,「兩人一起」的日常生活秩序成了賦予其行為區別於一切事物之「單獨性」的意義脈絡。「這個與大學還有打工分隔開來的小世界,是十分重要的地方,可以自由選擇去外面,但也有選擇不去的自由。這也意味著,我可以將仙台同學身邊的一切,與暑假的她分割開來,將她關在這個世界裡。」,宮城在三百四十五話提及了兩人的屋子具有將其與社會切分開的功能,這除了是承繼『門』之脈絡的「單獨性」極端體現,宮城在此也提示出了兩人的「空間」具有的影響力。而從「共食」這點延伸出去我們更可以注意到,宮城與仙台從大學篇開始更頻繁的在「標記所有權」的慾望下進行的各種互動都具有「賦予單獨性」的企圖,比如宮城在二百零一話提到「她想讓我叫『葉月』這個名字。如果我用這個名字去叫仙台同學,那舞香也會用同樣的方式稱呼她。這件事在我心中一直揮之不去。」就是在說她希望自己與仙台的互動永遠是只屬於她們兩人的而不要被他者的意義涉入。這個由「兩人一起」的脈絡賦予,並在兩人那裡都一樣的想法其實已經顯示為甚麼仙台在三百八十八話會感到不悅,接續前述三百四十五話的提示,更進一步的答案必須從兩人所待的空間性質加以解明。
       「這是傳統茶室的定規之一,特意從狹小的入口進入。由於從小入口進入狹小的茶室會感到寬闊的視覺效果,狹小的入口也將茶室的內與外明快的分開,產生內外是兩個個別世界的心理效果......從狹小的洞口縮身通過時,人的身體帶給人的意識一瞬間的斷切,這可能就是壺中天效果的秘密。」,藤森照信對茶室或者說「小空間」的如上考察指出,除了內外空間不同之外,之所以會感到這類空間的內部自成一世界也是因為「進去」時需暫時阻斷視覺印象上的意識而聚焦觸覺,這才使於小空間再度睜眼時不會視其為「縮小」而是重新將場景整體性的接收。「因為這是宮城家的浴室,況且只有她在家。雖然這個家裡除了她之外沒有其他人是稀鬆平常的事,但今天的狀況不一樣......即使是微小的事物,一旦累積起來也會變得巨大。我平常根本不會在意宮城的東西,現在卻有這麼多她的東西纏繞著,讓我的腦袋逐漸被這些東西給掌控。」,仙台在第四卷第四話時因為第一次被宮城允許在她家過夜而有了全新的感受,在這之前她都藉宮城在開頭所說的「一次三小時」的契約意義脈絡阻斷了她對宮城家物件的感知,在這個脈絡被剝除後她就感受到被宮城家「整體」的包覆,藤森照信所說的因「視覺印象」被阻斷而重新感受到內部空間「整體性」就是指這樣的狀況。「羽美奈也不是什麼壞孩子。我失意的時候她會擔心,也會鼓勵我......然而要一直討好她也很累....這種時候要是宮城聯絡我就好了。」,仙台在第一卷第四話和羽美奈在カラオケ待著時以如上話語比較了她和宮城,她在此表達了從社交壓力下逃去宮城房間的願望,這種讓仙台得以「卸下假面」的功能則從象徵層面上符合了藤森所說的「小空間」。「獨自待在一個房間--在一個隔出來的小空間內,章子從以前就想過這般靜靜守護自己,免於任何人的傷害......請想想看吧,鄉下那龍蛇雜處的舅舅家。」,在『屋根裏の二処女』裡吉屋信子曾以如上描寫指出「閣樓」對主角章子的意義,她對「舅舅家」吵雜的描述必須注意。一言以蔽之,閣樓是能夠免於他人「視線」而放鬆的場所,不需要仙台偽裝而是要她展現真實的宮城提供的空間因此也可以說是一種「閣樓」。「仙台同學做的料理總是很好吃。除我以外的人吃了一定也會這麼想。不過,也有一部分的我不想讓舞香吃到仙台同學的料理。看到舞香多半是為了仙台同學才特地打扮一番,我就覺得有些不是滋味。」,宮城在第六卷第七話中曾以如上的獨白指出她對舞香些微的不滿,在仙台這裡也一樣的這點於兩百三十一話澪也知道兩人關係後變得更加劇烈,比如在三百四十三話中她就指出澪知道了太多宮城的不同面向使她考慮直接和她斷絕關係。
    「不太愛喝碳酸飲料。當我意識到似乎原本只有我一個人知道這個情報時,一種類似優越感的東西便在我內心中萌生了。但是,如今又變成了在場所有人都知道的情報,讓我覺得知道的事情也變得毫無價值了,我不禁握緊了雙手。」,宮城在三百八十五話澪與舞香來她們的住處為兩人慶生時曾這樣表達她的不悅,總歸而言,如上這些與三百八十八話的引文一脈相通的不滿其共通緣由就是「封閉秩序」遭到破壞,知道對方「真實面」的她們因為最初「保密」約定對其空間施加的性質而連帶的想要保有這個「真實」。「我從宮城那裡獲得了一個不是自己家,但能讓我安心待著的地方,宮城也得到了可以予取予求的我。」,仙台在第一卷最後一話以如上言語很精準的概括了兩人在一到四卷的關係性質,這種使她得以「喘息」的空間就是保密性質帶來的正面結果。然而,兩人直到最新的三百八十九話都還沒擺脫「切斷」對方與他人聯繫的想法,這讓我們首先得指出兩人的關係在高中篇時因保密而生的「共依存」特質並沒有隨著進入大學篇而消失,將第四卷到第五卷的轉換以『屋根裏の二処女』之結尾解讀出「走向全新人生」的作法從這個意義上只說對了一半,因為宮城與仙台關係的特質是「延續」的,兩人對「封閉秩序」的追求一直都在與對「真實」的追求相互衝突。佐伯順子在對『門』的評論中將這種與宮城仙台相同的連「親友」也一併視為敵人的感情觀稱之為「背叛他者的終極利己主義」,仙台在三百七十八話勉強探望完病中姊姊後迅速回程時對自己「薄情又冷漠的我。對病人都缺乏關心的自己讓我感到噁心。」的評價就是這點的代表性體現。雖然三百八十九話時宮城仍然在糾結該怎麼看待仙台與他者的接觸,但我們或許可以說羽田是朝著否定這種「利己主義」去寫的。「在阿米與宗助所處的日常性世界漸次崩解離析的過程中,構築出他們生活的物件也逐漸失去意義,並坦露出物件本身的解離型態。」,前田愛對於『門』的如上評論點出了脫離一定秩序的「物」會現出其本來型態,暫且將這個「本來之型態」以其字義界定,跟隨前田的邏輯,我們會發現從封閉的「保密秩序」解放很可能就是羽田設想的讓宮城和仙台真正對彼此安心的方法。佐伯順子以悲觀的態度指出失去一體化穩定秩序的結果就是「疏離」,但宮城在三百零四話「昨天,我才想明白。追憶過去也是徒勞無功。每一天都在更新,每天都是新的我和新的仙台同學。」的獨白已然顯示她明白了變化不會真的破壞她們的關係。這樣的認知雖然挑戰了以穩定秩序為最高價值的關係論,但它絕不應視為「逐漸成熟」,與這段話呼應,兩人關係的構成方式中原先就含有否定「秩序」的動力。仙台在如下一段所完整顯示的就是這點,我們在其中也將看到向她尋求「真實」的宮城對她的真正意義:

「……志緒理。」
我一叫出這個我一直想叫的名字,心跳就開始加速,心臟歡欣雀躍,有些飄飄然的感覺。
這個世界薄情又冷酷,總是無法讓人如願。
我沒能回應父母的期待,成為姐姐那樣。我不知道是我被期望,還是我自己想成為那樣,但我必須變成那樣是毋庸置疑的,我也在努力那麼做,卻沒有實現。
得不到回報的期待改變了我的家人,只有我的話語變得無法傳達。
沒有歡迎回家的聲音的家。
我不是很想回去的地方。
我繼續回到那個家,繼續說著我回來了,一邊重複著直到畢業為止都不會有任何改善的日子,一邊等待著離開家的那一天。
這就是曾經的我。
然而,宮城出現了。
旁若無人,如同野貓一樣的宮城雖然現在也依舊像一隻任性的貓,但她為被家人拋棄的我創造了一個能回去的地方。
「志緒理。」
我再次叫了宮城的名字,她的手擦掉了我臉上留下的淚水。然後,她把鴨嘴獸拿了過來,從背後抽出兩張紙巾,塞給了我。
「別哭了。」
模糊的宮城似乎有些為難地說。
「再叫我一次葉月。」
我把紙巾丟在地上,沒有去擦眼淚,而是就這樣模糊地看著宮城。
「……葉月。」
輕輕地、如同呢喃一般。
宮城叫了我的名字。
葉月。
因為我是八月出生的。
到目前為止,葉月這個名字,只有這個意義。
然而,今天。
宮城讓這僅有這一個意義的名字變得特別了起來。
宮城一直讓我成為新的我。
將我的過去和未來重塑。
我抓住宮城握著月亮項鍊的那隻手。
在這隻手中,有一半的我。
還有一半的我,宮城交給了我,戴在我的胸前。
「志緒理。」
我輕輕叫著她的名字。
葉月是,葉子和月亮合而為一成為的名字。
只有葉子在我的身邊是不行的。只有宮城和我在一起,我才能成為我。我無法在缺少了月亮後繼續生活。
所以,宮城必須永遠,和我在一起。 三百四十八話

     「為什麼我們這麼熱衷於證明存在呢...我們相信自己的存在本身是沒有任何價值的。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們為了成為有價值的人而不懈努力,內心的自我厭惡越強烈,就越熱衷於證明存在。」,石川准在如上的論述中指出了人去追求「存在證明」是因為相信自己本身沒有價值而需要獲得由他人決定的「屬性」,在上引文的獨白中提到自己曾經想要努力回應父母期待的仙台可以說就是有著想獲得「父母認可」這一屬性的思路,由此而在三百七十八話中提及「我和姐姐無法回到過去的我們了。」的她則使人想起了『好きな子のいもうと』的花房海望。「因為我跟渚從以前就不是那麼好。回應周圍的期待,一直被疼愛的她,以及無法回應期待,一直被當成燙手山芋的我。我們不可能變得要好,我甚至有一段時期很討厭渚。不過上了中學後,我開始明白她也有她的苦惱,所以不再討厭她了。但事到如今才說要好好相處,未免也太假惺惺。」,在第一卷最後的解謎章裡,海望以上述獨白指出她跟姊姊渚感情變差的原因是由於父母只給予考試成績好的人以關愛和期待,隨後得到自由但被家人完全忽視的她和仙台的處境完全一致,阿比留久美所說的因新自由主義而造成的「孤立與自我負責」態度也就是要指這種狀況,海望跟仙台在一次考試失利後因此也都承擔了「責任」。將她們顯然算是生活充分的家庭狀況考慮進來後,依據橋本健二的考察我們可以說兩人的家庭應屬於高度重視教育的新中產階級。而和對此更看的開並且積極達成目標的海望相比,仙台的家庭則是根本的使她產生前文中提到的迎合習慣以成為有某種「屬性」的人。「『我沒給妳答覆的話會怎樣......』『那我就不會當妳的家教,跟去年暑假一樣,不會來這裡。』」,宮城和仙台在第二卷第三話結尾有了如上對話,仙台在此代表性的體現出了她在全作中面對重大選擇時的應對方式。她的肢體接觸當然是積極的,但在面對像上文中那樣會使關係往前推進的決定時她總是將選擇權交給宮城,第四卷結尾她讓宮城選擇大學同居或分別便是另一有力實例。雖然通常來說仙台這種手法會被視為她引誘宮城選擇自己的高明手法,但這種應對的源頭其實亦是她因家庭環境而養成的缺乏自信之性格,從仙台在第四卷第八話因宮城突然對她友善而恐慌的反應來看,或許更精確的說她缺乏的是對幸福的「信賴」。而從上引文來看,宮城為這樣的她創造的就是阿比留久美所說的「居場所」。「我已經不需要再拿別人和自己比較了,我也不需要再成為姐姐了......對我來說,有一個叫『宮城志緒理』的想回去的地方。所以,我才能去姐姐那裡。」,仙台在三百七十九話的如上獨白進一步補充了前述的「居場所」之性質。阿比留所言讓我們注意到,它不是指宮城的家,也並非是指兩人一起住的地方,而是一段使自己的存在能夠如其所是的被「正視」之關係。這一解答使人可以立刻聯想到的是深海紺的『春とみどり』,但本作與它和過往講述類似關係的百合作品仍有根本的差異。
      「這裡是關於一場豪華宴席的故事,席間有六百道不同菜式來迎合你的口味。你全部都吃嗎......很可能不會,但這不可思議的數量拓寬了你選擇的尺度。」,薩德侯爵在《索多瑪一百二十天》中寫下了如上文字,他在此所要說的是他在書中廣泛描寫的多樣化性實踐具有拓寬性慾可能性的功用,香塔勒.托瑪對此關鍵的指出薩德將性違常的列舉緊密關聯於情色想像和具體動作,換言之就是對薩德而言性慾的樣態可以由實踐所「創造」,在將薩德的「性慾」這一主詞轉換為「關係」後,薩德對性欲的「創造」性質也完全就是宮城與仙台以契約為起始建立的關係具有之性質。「第一次去宮城家時,我們一起訂定了『規則』。只要和那時一樣,再度訂下能用來當成標準的『規則』,生活就會變得更舒適。」,在第五卷第一話中,仙台的如上獨白承先啟後的指出了兩人的關係從最初開始就一直是依靠「創造規範」在互動,她在上文提到為了使生活舒適的動機則顯示出「創造規範」將會帶來不同「氛圍」與「心情」。阿比留久美對日本依賴「伴侶關係制度」證明彼此作為伴侶之權利義務的性少數群體研究曾指出,性少數群體在製作公證證書時會很具體的列舉規範以及協商對關係的期許,阿比留指出異性戀伴侶通常不這麼做暗示的則是異性戀作為主流總將關係當成理所當然,宮城和仙台對「規則」看似有問題的執著從這個意義上反而印證了羽田描寫兩人的現實性,但「創造規範」會帶來不同心情一事還包含了另一個關鍵。「『我和仙台同學不是朋友喔。』所以她才會這樣做嗎......我總算理解宮城至今為止的行為了......」,宮城與仙台在第一卷第六章曾有如上的對話,仙台直到宮城否定兩人的朋友關係才意識到她為什麼會對自己下異常的命令以及抗拒「一般性」的友善互動,她在第六卷第五話更是提到「戀人這個詞並不適用於高中時的我和宮城,現在同樣不適用。我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有適用的一天......比起想成為被宮城稱作戀人的存在,我更不想放棄至今累積起來的關係。」。仙台在如上兩段體現的感受對宮城也同樣如此,這裡體現的對關係標籤之拒絕雖然確實與『春とみどり』類似但又不同。「也許找不出詞來形容我們之間的關係。但就算沒有名稱也無所謂,只要能在一起就好了啊。」,春子在『春とみどり』的十三話後半曾對主角綠說了這樣一番話,她在這裡所要說的是關係的實質大於其名稱,如果用伊娃.易洛斯的話語對此重新敘述,我們則可以說兩人是先累積了感情才發現作為「承諾」的關係名稱不足以涵蓋其感情而否定之,深海紺在『春とみどり』之後的『恋より青く』以及被引用無數次的『やがて君になる』都表達了這一思路,這些作品跟羽田本作的差異便在於宮城仙台並非是先累積感情才發現朋友和戀人都不適用於她們的。宮城是因為認為兩人「不是朋友」才從最開始就這樣做以及拒絕像朋友的互動一事在此極為關鍵,與其說兩人累積的感情超越標籤,不如說兩人一開始就沒有在既有標籤的感情模式下互動才更為精確,兩人在最初建立的契約就可說是一個「新關係模式」與新氣氛的「創造」。「我想繼續和仙台同學一起生活,也想繼續當她的室友。如果我要實現這個夢想,我就不能一直躲著她。」,宮城在第六卷第四話曾以如上獨白指出自己必須行動,她在此前也提到是仙台強行拉近了她們的距離。因為宮城對貫徹契約有近乎刻板的執念,如果仙台沒有主動更新兩人的關係,她們之間的聯繫會確實的斷絕,這樣的關係性質是一種對「自然累積」可能性的排斥,仙台在三百三十六話中提到「雖然我還沒找到延長既定的期限的方法。」則深化了這一部分。
        正如仙台在高中畢業時強行安排與宮城大學時同居一樣,在大學畢業後一定也得有一個人主動提出繼續一起住。「我的鑰匙包上印刻的是一隻狗,而現在交到我手上的,印刻的看起來是一隻貓......『為什麼仙台同學的是貓,而我的是狗,反了吧。』仙台同學是波索爾。我曾經這麼說過,仙台同學則說我是貓。『沒反。因為宮城說我是狗,所以我希望把狗的那款留給宮城。』」,在三百六十九話中為宮城慶生的仙台將用以收藏回家鑰匙的鑰匙包當成生日禮物贈予宮城,和三百四十八話宮城贈予她項鍊並帶出仙台藉由「關係」才完整時一樣,仙台買來的貓與狗的鑰匙包藉由和宮城互換兩人代表印象物也是要說這個「居場所」由兩人的關係所構成。由此,我們首先可以注意到的是兩人的關係經常會出現「象徵性」的互動,接續前文對薩德的論述,我們已經知道兩人的關係無法依賴「自然累積」來維持,而在日常對話中她們又不願意完整傳達出她們想讓對方明白的意思,這才使羽田在行為中也寄寓傳達意義的功能。「左右,兩隻耳朵各一個。給仙台同學打下兩個耳洞的聲音,肯定把覆蓋著我的類似殼一樣的東西敲出了小小的裂縫。我盯著被我穿上耳環的仙台同學。出現小小的裂縫的我,變得比以前更加通透了,雖然只有一點點,但我覺得能夠更清楚地看見仙台同學了。」,宮城在一百九十四話中仙台同意讓自己幫她打耳洞後有了如上感想,關於宮城施虐行為的意涵我們已然講過不必再提,從此處一百九十四話以及前述宮城仙台贈予對方禮物的橋段我們則可以指出,為了在行為層面就達成關係上的推進,羽田所做的正是在行為上寄託心靈的象徵內涵,比如上述這一段就顯示了宮城與仙台心靈進一步的拉近。兩人交換禮物的過程則還顯示了另一重點,也就是羽田對於關係「對稱」的重視。除了這兩段禮物互換之外,兩人在印象上的對稱與至今共六次性行為的主動被動順序也都能看到對稱,文庫版大學篇時換成仙台優先主視角亦然,也是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可以推測,大學篇結束後主動提出延續關係的會是宮城。「『妳不要擅自訂新的規則啦。』『世上有臨機應變這句方便的成語啊,加條新規則也無所謂吧......』」,宮城與仙台在第二卷第四話有了如上對話,這一段看似沒有讓宮城贊同的對話卻呼應了仙台在第五卷時說的新關係會有帶來新氣氛效用一事,它也表現出了兩人關係的根本動力。正如前述,兩人一開始就是在自創的規則範疇中互動,直觀上而言它是兩人關係的限制,但一開始就是人工關係卻也顯示出周圍人理所當然的社交規範對兩人而言意義不大,以及藉重新協商變更關係的可能。「『那,我們變成什麼關係了......』 『...住在重要的地方的人。』」,在三百話宮城取消室友關係後,仙台於三百零二話與宮城有了如上對話,除了指出這是兩人關係的新階段,兩人的關係特質至此終於呈現了其整體像,也就是以「構築」的意志為核心而持續「創造」新關係模式來產生新感情的動力。大學四年約定期限懸在兩人關係的上方並始終提示著她們的關係沒有自然保證,關係理應已十分深刻的宮城仙台就是因此仍因保障安定的封閉秩序被他者介入而焦慮。在由此注意「創造」關係模式之問題的同時我們也須指出,即使最後兩人會得到一個不再有限期的穩定關係來使她們安心接納他者,它的名字恐怕也不會是既有關係標籤的一種,即使真是得到像「戀人」這樣的標籤它也無法等於其關係,因為兩人以不斷的約定和協商在關係標籤之外創造的感情根本不能被一般標籤收編。至此仍有兩個問題未解答,首先是使宮城仙台常以觸碰代替言語交流的感情,其次則是描寫這種交流方式的「文體」,下一章將從這兩個大方向展開論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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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5-9-25 08:34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2.



我將孤獨定義為「對自我與他者或環境的關係所產生的不滿的諸多感受」。通過使用諸多感受(feelings)這一複數形式,我是為了指出,即使孤獨被體驗為一種慢性狀態,它也會來來去去,起伏不定,並且無常......使用諸多感受一詞同樣是要強調,孤獨不僅是一種心理現象,而且還是一種生理和社會現象......即使我同意其他學者的觀點,即孤獨常常涉及一個人所感知到對其幸福很重要的某種關係的剝奪,但我現在發現這種觀點只涉及孤獨的認知維度。孤獨可以在身體內部並通過身體「被感受到」,即使感到孤獨的人在認知上不能完全理解孤獨,他們很難用言語表達自己正在感受和經歷的事情。

慈子·小澤-德席爾瓦



語言是非常方便的東西,但如果以為人心中所想的事情都可以用語言表達,沒有無法用語言表白的思想和感情,這樣想卻錯了。就像剛才說過的那樣,哭泣、笑、喊叫的方法,有時更吻合當時的心情。默默飲泣和流淚的方法,比說個沒完,費盡口舌更能傳達感慨萬千的感動。再舉個更簡單的例子來說,如果要讓一個從來沒吃過鯛魚的人明白鯛魚的滋味的話,各位會選擇什麼樣的語言?或許不管用什麼語言都沒辦法說明吧。就像這樣,連一種東西的滋味都無法傳達,所以所謂語言這種東西也還真是不自由的東西。不但如此,說到具有整理思想的作用這方面,也有容易把思想納入定型中的缺點。 谷崎潤一郎



    「因為我沒有母親。而且我不會做飯。晚餐之所以吃泡麵的原因,就是這兩點。我的確有個還算擅長烹飪的父親,但他工作太忙,幾乎沒有在孩子入睡前回家過。或許是出於讓女兒在這種環境下生活的罪惡感,父親給了我明顯比一般高中生還多的零用錢。」,宮城在第一卷第一話的如上獨白中傳達的訊息是影響她行為模式的另一關鍵層面,也即缺失父母陪伴與關愛的家庭背景,這在她的心理狀態中首先就得到反映。「和某人做了什麼的事成為回憶,逐漸累積,然後將那之中的幾天貼上紀念日的標籤,加以整理。要是做這種事,一旦出了什麼狀況,標籤就會一口氣全數剝落,一切都會被改寫成不好的回憶。開心的日子越多,不好的回憶也就越多......隨著時間流逝,就算我不希望,也必然會發生某些改變。就像原本溫柔的母親拋下孩子離去一樣,連不要改變比較好的事情都會改變。」,宮城在第二卷第三話的如上獨白表明的感情是她因害怕失去而對為事物賦予特別一事產生的恐懼,更精確的說是缺少交付感情的「信心」,其原因正是連「理所當然」該陪在自己身邊的母親都能丟下她一事,這個延續到幾乎最新進度的心理可以說潛藏了宮城對她所經歷的關係根柢處「缺乏保證」之性質的不滿。由此來看,慈子於上引文所說並在下文中展現多樣形式的「孤獨」就是這種感情的實質,宮城之所以會以「人工性」的契約與仙台建立關係從這個角度而言則可說是因母親的離去而使她對「理所當然」的關係本就毫無信賴。「我也覺得要是畢業後不能再見到仙台同學的話會很無聊。卻沒有足夠的自信相信她所說的話。畢竟當下的我不知道她臉上是什麼表情,語氣聽起來也並非真心......」,宮城在第三卷第七話仙台想要她一起考外地大學時有了如上的心理反應,前一章我們提到的虐待傾向對自願受虐者感到之違和在此是其懷疑仙台的原因之一,本章我們則可以指出另一理由即是宮城因家人讓她感到自己「不被需要」而低落的自信,慈子的研究指出「被他人需要的感覺」與個人之「存在意義」有關鍵聯繫從另一面佐證了如上推斷,這裡精確來說是指情感上的需要。雖然本作沒有直接提及,但從本章開頭第一卷部分以及宮城父親對她近乎完全放任的態度來看,我們確實可以說家人對她沒有情感上的需求,仙台在這個層面上和宮城一樣,不過在面對人生的態度上宮城卻不像仙台那樣有規劃。「這陣子,或者打從更早以前,章子對於自己該做些什麼就全然摸不著頭緒......世上的任何苦惱都比不上對人生本身毫無期待、沒有一絲喜悅,只是茫茫然地活著的那種倦怠和憂鬱。」,吉屋在『屋根裏の二処女』第二篇中對主角章子的心境做了如上描寫,章子雖然有被期待,但從書中描述我們會發現那些期待無法激勵她是因為它們只是要她成為某個角色的「工具性需要」,在第二卷第三話中提到「我知道那是自己非做不可的事,卻不想做,我也不想去上課業輔導或是考生衝刺班。」的宮城經常缺乏動力的原因也完全可以被這樣敘述。雖然直接來看宮城只是單純懶散,但是第三卷第五話時她卻已經開始考慮去報考跟仙台的志願同地區的大學,而在同卷第一話中她提到「都是因為她說出宛如要決定別人未來志願的話。」則顯示她得到動力的真正理由就是仙台對她表示了「情感上的期待」,由此反推會發現她原先無動力的原因確實就跟章子一樣,也即「缺少作為人本身被他人需要的經驗」。宮城隱身且放任主義的父親確實給了她充裕而自由的生活,但那樣的供給就跟他人對章子的期待一樣沒有與她本人扣合,這種生活除了是她沒有積極感的關鍵,仙台相對她有規劃的原因也能在此發現,仙台在同卷第四話中提到「父母都已經說好會照顧我到大學畢業,既然如此,挑一所能離開這裡的大學比較好。」以及前章中提到的細節都顯示她的孤獨是來自在家庭內被「無視」,正是為了「離開」這個冷漠生活她才需要積極的規劃自己的升學,雖然宮城也是情感上不被需要,但孤獨在她這裡首先是空間意義上的「無人陪伴」。孤獨在仙台那裏是被他者的冷漠引發的,宮城家沒人以及在第四卷第五話提到「我早就已經習慣獨處了。」則顯示孤獨之於早期的她更多是內省式的感情,因為只需要面對自己並調適就能應對這一環境,宮城才更傾向選擇以「忍耐」面對孤獨。在如上的差異之外,於自我價值感低落這一層面上仙台主要體現為不期待好事以及不敢主動做出關係的重大改變,除前章的部分,她在兩百零八話提到「那些會被宮城說不需要的,對宮城的感情,充滿了我的內心。不知不覺中已經變得如此龐大了,膨脹的感情,想要走出想維持現狀的我的內心。但是,我卻不能告訴她我喜歡她。」則更有代表性的體現了她沒有宮城會接受自己感情的信心。與她相比,宮城在這一層面則體現為一種對仙台好意的特殊不適應。

    「社會地位和成功的事業看似能賦予人堅若磐石的自信,有時卻並非這麼簡單......他們之所以強調『我知道自己毫無價值,關於這件事,我比誰都有自信』,是因為不希望就連這份自信也被他人否定。所以我認為,他們並非不夠自愛,而是有著強烈的自戀。」,齋藤環在如上論述指出的是被他稱之為「自我傷害式自戀」的心理狀態,高中篇的宮城在一個角度上與之相當符合。在第一卷第五話時,宮城提到了「我有必要惹仙台同學生氣,讓她不想再來我這裡,也讓我認定自己沒辦法再找她過來。」,這顯示她很早就有了「與其建立關係後因分離而受傷,不如盡早切斷」的想法。用齋藤的論述重新讀解後我們則可以說此處的宮城是認為他人的好意都是可以隨時撤走並傷害自己的變量,所以要預先的確信「自己一開始就無價值」來避免承受被拋棄時附帶的心靈傷害,她在後續幾卷中預先認為仙台對自己並不真誠乃至於第四卷第六話想要讓仙台說出討厭自己都是出自同樣的想法。「她無疑很擔心我。從她傳給我的訊息就看得出來了。然而,她不可能想見我想到一天都等不下去。」,宮城在第六卷第二話對來舞香家帶回自己的仙台有如上的心理反應,這段延續她高中時心理狀態的獨白根本的體現了前述想要切斷聯繫的宮城其實非常在意仙台怎麼看自己。「越是反覆做自我批判的人,越不容易感知到他人的好意或愛心。或者即使感知到了好意,也會被自己飛快的否定。」,齋藤環對「自我傷害式自戀」的進一步解釋在前章的「慾望表現差異」之外很好的補充了宮城無法相信仙台的心理層面,那可能首先對她就是很難察覺的,這一「不容易感知他人好意」的特質除了與仙台接近也讓人想起「わたなれ」的甘織玲奈子。「『......真唯,你該不會......是真的,喜歡上我了吧?』『你現在才明白喔!?!?!?』」,玲奈子跟真唯在第一卷第一章最後有了如上對話,在這一章裡持續向玲奈子傳達愛意的真唯於此處因為玲奈子還覺得她在玩自己而震驚,雖然風格偏喜劇化但玲奈子在此表現的與宮城是一樣的心態,總是自我貶低的她們面對的也恰好都是交際能力強的「陽角」,比對兩者的合理性以及兩人因「階級」與對方不同產生的自卑感在這一巧合下都得到了佐證。然而,與仙台和明確想擺脫孤獨成為陽角的玲奈子不同,宮城於全作中面對在肢體接觸「越線」的陽角行為時很少順著氣氛接受對方。「感到孤獨的人對於可能的社會威脅戒備心更強,他們會更膽小,對人更有敵意,並且精神也更緊張。這種人會始終保持警惕,對親近他人的渴望也會更強烈,但是一旦他人靠近他們又更容易感受到威脅。」,伊麗莎白.馮.塔登對孤獨者的描述精準的貼合了宮城對仙台警戒心強的反應模式。「我溫柔地觸碰她,用舌尖舔著她的唇,我沒有做更多事了,宮城卻毫不留情地咬了我的嘴唇......『要看傷口的話,我幫你看』......宮城就像貓還是狗一樣,舔了我的嘴唇。」,宮城在第二卷第六話與仙台的互動模式相當有代表性的體現了如上的馮.塔登如上對孤獨者的描述,她先是因為仙台親太久而咬了她,而後又主動貼近對方追求親近感,在兩百一十七話中同樣的互動再次出現,在兩百九十八話面對能登時她則提到「仙台同學的熟人都神出鬼沒的。上次也是這樣。她家教的學生突然出現,也是一段糟糕的經驗。而現在正處於進行式的『糟糕的經歷』,感覺會給我帶來比上一次更不好的事情,讓我開始想從這裡逃走了。」,雖然她沒有攻擊能登但此處她的精神緊繃清晰可見,在這一層面上玲奈子與宮城的反應極為相似。兩人的差別在於,玲奈子面對肢體越界的行為時大部分只有口頭上反對但沒有攻擊真唯和紗月等人,並不像宮城那樣至少熟悉基本「社交腳本」的她以「完全配合」順應情境的融入手段就是她如此應對這種情境的原因。「反覆無常卻又理性,總是把我推開的宮城,有時又會很溫柔,讓我只要和她在一起,就會變得越來越喜歡她。」,仙台在三百六十四話想為宮城選禮物時內心浮現了如上獨白,當然這首先是對宮城性格的再次確認,但在此它還呼應了前一章提到的宮城能正常社交而只是思維與行動在面對仙台時有矛盾的性格。下文還會看到這句話的其他意涵,此處則可以先把仙台提到的「理性」視為宮城的「原則」,她和玲奈子的差異具體來說正在此處。

     「看著白天還是裹著一團被子的宮城老老實實地坐在椅子上吃義大利麵的樣子,我的腦海中浮現出了餵食成功之類的話,她也看起來越來越像一隻野貓了......要是對宮城本人說她這樣很可愛的話,她會生氣,直接說她的吃法不太在行的,應該也不太生氣。不過,怎麼說她都會生氣這一點,或許也能說是她可愛的地方,但我覺得,今天如果惹她生氣的話,她就會回房間了。」,仙台在兩百三十一話看著出來吃東西的宮城有了如上感想,白天時還因為兩百二十九話時兩人第三次性行為躲著仙台的她因為餓了加上想看到仙台又自己貼近她,宮城因界線消融而警戒仙台但同時又想親近她的矛盾孤獨於此再次體現,仙台在此提到的宮城會因為被誇可愛而生氣則是她在全作中大部分時候對此種稱讚的反應。「『很可愛啦,我說真的。』不出意外,仙台同學說出怎麼聽都像在戲弄我的話。如果她是認真的,應該要去看一下眼科。」,宮城在第五卷第六話仙台替她化妝時與她有了如上互動,她此處自貶的心理反應讓我們注意到,在被稱讚「可愛」時她之所以會生氣就是由於前述的「自我傷害式自戀」,簡而言之就是,面對她眼中游刃有餘的仙台她選擇以自我否定應對。「我還是想知道是什麼讓宮城做到那種地步的。說得更明白一點,我想知道在理由背後的東西,也就是她對我的想法。」,仙台在第六卷第十一話對前一話主動對自己提出性邀約的宮城產生了如上的思索。「『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推著仙台同學的頭,讓她的身體離開。然而,她又馬上抓住了我的腿。她的手指在我的小腿上爬行,嘴唇碰到我的腳背,舌尖也湊了上來......『因為宮城心情很差。』仙台同學嘟囔著說完,抬起了頭。」,仙台與宮城在兩百八十二話則有了如上互動,仙台在此因為不知道怎麼讓前一話遇見自己家教學生的宮城變開心而選擇直接舔她的腳,雖然情境上荒謬的好笑但這裡其實與前一章提到的「行為具象徵性」的論點相互呼應,仙台就是因為在最初宮城心情不好時要她舔腳才認為有可能用舔腳提振她精神。不過,這一段根本的問題實在於仙台與宮城互不清楚對方的實際想法才轉而用行為互相摸索。「受虐狂們將快樂作為某些必然要遲到之物等待,同時期待作為條件的痛苦將最終確保快樂的(身體和道德意義上的)到來。他因此在對痛苦的期待中推遲快樂的到來......看上去受虐狂是被真實的鎖鏈鎖住,其實他只是被他說過的話鎖住。受虐狂的契約不僅僅要求受害者的同意,同樣要求他施加勸說的能力以及他為了訓練他的施刑者而作出的教育的與司法的努力。」,德勒茲藉由對馬索克的分析在上文指出的是受虐狂具有的性質,這首先就貼合了仙台在上文中將她期待的「關係轉變」之決定交給宮城做的習慣,前一章只有以宮城視角指出仙台自願配合屬於受虐傾向,在此我們則討論她受虐傾向的機制。「宮城對我說的這句『我屬於她』,聽起來就像是在說喜歡一樣,讓我很開心。我知道這是不打算變得屬於我的宮城單方面說出口的話,就像巧克力一樣只是看上去甜,其實並不甜,但我還是希望她能多說幾次,無論多少次我都想聽。為了得到這句話,就算再顯眼的地方被留下印記也無所謂。」,仙台在兩百一十六話對宮城咬自己的行為有了如上的心理反應,她在這段話裡清楚的表明她渴望被宮城佔有與啃咬的原因就是這種不適一定程度上保證了她被宮城喜歡的「快樂」,她在兩百七十三話提到「要是能把特別數值化就好了。超過一定值就不再是室友。如果有這樣的系統,世界就清爽多了。」則暗示出了既有的室友契約在對她有幫助的同時亦有其侷限。雖然仙台在第一卷時就已經提到與宮城的關係自己可以隨時抽離,但當她喜歡上宮城之後她主動接受的契約與大學篇時主動設立的室友身分都成了她無法積極與宮城更進一步的枷鎖,也即德勒茲所說的「被自己的話綁住」。同樣重要的例子可能是第五卷第九話仙台初次被宮城允許更進一步時她提到的「我都想要觸碰、親吻宮城的全部。我希望她能同意我這麼做。可是我不想違背宮城的意願。我的慾望和宮城的希望正好相反,若將這兩者放上天秤,必然會傾向宮城那邊。」,仙台這種即使是在慾望充盈時仍服從宮城施加限制的反應模式正是她向自己同意之契約皈依的受虐傾向極端體現。「我一直握著的手一下子沒了力氣,整個世界的顏色都消失了。白與黑。視野中只剩下了這兩種顏色,一個毫無生氣的世界在我眼前鋪開。」,雖然經常越線但其實對契約重視到性欲層面的仙台在三百零一話宮城說要捨棄室友關係時有了如上心理反應,這種瞬間「失去一切」的崩塌感是因為她將與宮城的關係視為自己的「立身之本」。阿比留久美在贊成居場所概念的同時也曾指出如果完全依賴一個居場所將會因失去它而受到巨大影響,這種她稱為「過度居場所化」的狀況顯示出仙台高度依賴契約的受虐傾向具有的問題,但仙台在前文以及三百二十四話中「宮城雖然說要我跟澪好好相處,但她也說過她會生氣。因此,我覺得這並非不可能。假設事實就是如此,那麼既要我和澪搞好關係,又要不惹宮城生氣,幾乎是不可能的......雖然說和澪出去玩並不是不開心,但還是比不上和宮城一起度過的時光。」的獨白也清楚的顯示她這種以宮城為優先的配合互動自有對她的特殊意義,這段話的意義則首先與上一章「共依存」的部分有了關聯。

        我們已然指出,本作中兩人關係被稱為的「共依存」性質是由兩人待著的空間與關係裡保密的約定促成的,也就是她們將與對方的關係價值的絕對化與想佔有對方特別面向的心態,仙台在前述三百二十四話表達的就是她認為與宮城的關係比朋友還有價值,宮城在三百八十九話中提到「而且現在我依然覺得,仙台同學願意穿上圍裙是件好事。只是,我並不高興。好事不等於高興,反而是把我夾在中間像是要壓扁一樣。」則顯示「共依存」性質與讓仙台拓展人際關係在宮城心中有同等的重量,如上兩點所暗示的是藉兩人逐漸打破封閉的關係發展將「共依存」視為被克服的負面階段這一解讀具有的問題。「對很多女性來說,丈夫的無底線依賴是快樂的源泉......新自由主義的理念是沒有辦法執行的,似乎只有完全不需要他人的個體才有資格建立親密關係,而許多女性在依賴中找到了浪漫的空間,愛一個人是讓他放鬆,進入依賴狀態。」,艾莉森.阿列克西對日本女性的如上人類學考察指出,從小泉內閣時代起逐漸興盛的新自由主義雖然為日本人提供了另一種親密關係的想像,但對於相當數量的人而言,新自由主義提倡的那種「兩個獨立的人的交往」是難以想像的,許多人仍然是在「依賴」,換言之就是一種讓人放鬆自在的狀態中找到了關係的意義,此處的重點在於顯示出所謂「獨立」的交往即便在當代也絕非唯一價值,比如前述的仙台就不是這麼認為。將兩人關係目前的發展直接視作「正常化」的思路首先的問題因此就是在新自由主義價值觀和其餘關係間預先設立了階序,那種遮蔽特定的關係形式價值的作法只能是一種倒錯。而事實上,宮城與仙台為對方提供的「居場所」即使仍有規則,其實質也的確是一種使對方在此能最為放鬆的關係,這個即便兩人「成長」也顯然不會失去的意義以中性的定義來看仍能說是一種「共依存」。不過,此處還是先來關注兩人關係中「只需要對方」的封閉特質,因為作品本身往這個方向寫加上一般人對於「正常」的潛意識認同,大部分人即便能同意居場所有否定新自由主義式關係的正當性仍很難不把「不投入其他社交」視為問題,像是前文宮城就提過無數次她認為仙台交朋友比較「正常」。我們也能發現,會這樣去認定的讀者和宮城一樣都認為仙台沒有「自主意志」與「嗜好」,但是只要從仙台的角度來看就會發現並非如此。「如果我還想繼續在這個家裡和宮城一起生活的話,就必須繼續上大學。因為如果不上大學,父母就不會給我錢了。這之後要是想繼續和宮城生活在一起,我就必須有能夠維持這個地方的工作和金錢,所以也需要在某種程度上保持和他人的交流。真麻煩。但是,就算覺得麻煩我也不可能拋棄宮城以外的一切。」,仙台在兩百八十五話獨自等宮城回家時有了如上獨白,這段代表性的顯示出她對與宮城關係的追求一直是帶著相當清楚之意志的。阿比留久美曾批評人們對「自立」概念的使用太過隨意,她主要是從社會經濟層面指出這一問題,比如經濟獨立明明不等於生活能力,但它經常是唯一的「自立」定義,她也指出對「自立」與「依賴」的界定經常是由主流價值決定的,比如要有工作才是「自立」就是將相對少進入職場的女性以及基本無法工作的殘疾人置於「從屬」立場的思維,這忽略了她們「生活」與「精神」上的自立。將阿比留的視角應用在親密關係層面我們則會發現,把兩人都有「個人興趣」當成在關係中有「自主意志」的判斷基礎乃至於視其為最佳形式同樣十分隨意,因為它忽視了前一章中提到的那種以關係將意義接合於生命的實踐,還有關係中的「伴侶」其實跟多樣的嗜好一樣也是個人藉投入感情獲得意義的對象。因此,我們不應認為在兩百四十二話提到「同樣的問題去年也被問過,但無論問多少次,答案都不會改變。我只要能看到開心的宮城就夠了。」以及於上文展現清楚理智的仙台沒有自主選擇的「意志」。而雖然沒那麼直白,上一章對「共食」的分析也顯示與仙台的關係是宮城以自主意志認定的最高價值,認為這樣的「價值」比一般有朋友涉入的關係「低階」只是意識形態上的遮蔽。

    「『話說,霙,你是因為希美要考音大所以才打算考的嗎?』『很奇怪嗎...』『不。』」,在電影『リズと青い鳥』中,主角鎧塚霙與朋友吉川優子有了如上的對話,這部電影描繪的霙和希美的關係和羽田的本作一樣也面臨著「依存」和「獨立」的價值衝突,上述的對話從這個意義上對本作有重要的參考性。就跟優子在確認霙的意向後對她表示的尊重一樣,宮城和仙台「只想在乎與佔有和對方的關係」只要兩人真的對此無意見那就只是一個抉擇而不該有價值上的負面意義。「但這是威脅阿......我們又沒有做錯什麼」,雛子在『きたない君がいちばんかわいい』第八話中面對松下好美將兩人關係曝光的威脅有了如上回應,她一舉突破了這部作品的盲點,也就是真正有問題的從不是沒有傷害他人的兩人,而是容不得非正典關係存在的好美。與此相同,宮城與仙台的關係沒有傷害到其他人。「「那,就繼續說去葉月家玩的事吧。之前你說房間沒有收拾,現在到春假,總可以好好收拾了吧?」「房間雖然收拾了,但我也很忙。」「就算這樣,至少也可以放鬆一天吧。一起玩嘛。或者,陪我去聯誼。」......如果有正經的理由,她也不會勉強,但現在的我沒有足夠的理由讓澪讓步。而且如果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就強行拒絕的話,會顯得很尖銳,被她猜測我不想讓她和宮城見面的理由也很麻煩。」,仙台在兩百五十二話和朋友澪的對話顯示出還有理性的仙台因無法切斷人情義理給自己帶來的困擾,而雖然社交重要,但我們可以注意仙台對拒絕澪的結果只有用「麻煩」指涉。換言之,即便會影響社交,仙台與宮城如果真的維持絕對的私下隱私那當然也是她們的隱私權而不能算是傷害他人。回到『リズと青い鳥』來看,優子給霙的尊重還有更重要的意思。「『因為莉茲這樣說了,所以青鳥才接受,青鳥無法阻止莉茲的選擇,因為青鳥最喜歡莉茲了。就算再傷心,也只能飛走。』『青鳥是不幸的嗎?』『...我不知道,但是,青鳥衷心期望莉茲能變得幸福,唯獨這點決不會有錯。那就是,青鳥表達愛的方式。』」,在電影接近尾聲時霙藉著老師的引導對作為劇中劇的「リズと青い鳥」有了自己的體悟,她在這段話裡分別描述的莉茲與青鳥除了象徵希美與她的關係也與宮城和仙台高度貼合。「『這不是想不想去的問題。仙台同學,我覺得你應該好好珍惜這些東西。圍裙也是一樣。』『我會好好珍惜的。圍裙會穿的,也會去看電影的。』」,宮城與仙台在三百八十八話的如上對話表現的恰好就是「因為認為那對她更好所以想讓對方更加自由」與「因為愛對方所以願意如對方所願改變自己」的態度。雖然羽田的本作應不會是莉茲和青鳥那樣的分離結局,但無論是那部劇中劇還是宮城與仙台的關係,抑或是希美與霙,替對方「打開牢籠」的行為都是角色們出於愛而自己「抉擇」的「愛對方的方式」,在羽田的本作這裡我們還可以說「真實性制度」悄悄發生了倒轉,『リズと青い鳥』之所以能與本作這般高度互文則正是因為優子的「尊重」拒斥了對關係的「階序」理解。「雖然我希望能夠加速前進,但我卻無法改變速度。」,仙台在三百七十二話中的如上獨白所要說的是她想推進與宮城關係的願望,但本段的分析也顯示她在面對重大決定時有著「受虐狂」般的被動,且她跟宮城目前的關係雖然已經無比深厚但兩人還是不理解另一方對這段關係的所有想法。「對社會性自我實現喪失信任的世界觀『就算努力也不會有意義』的擴散,令作者和消費者從教養小說那種成長故事和描繪社會變革的故事中退出,轉而選擇了追求自我形象『真實的自己』與『過去的精神創傷』獲得認可的精神敘事。」,宇野常寬在如上論述所指的是一種使「真實的自己」被接納的「心理主義」敘事,如果本章對宮城和仙台因家庭背景受到的心理影響分析以及「居場所」的成立就是兩人關係的全部,那本作確實就是一個「心理主義」作品。然本章也同時強調,除家庭造成的孤獨外,宮城與仙台的孤獨感情是與前一章提到的「空間」和「慾望」相互影響才構成了她們的行為動機。最關鍵的則是接納真實自我的「居場所」還不足以使兩人目前緩慢的關係進度加速,從慈子的角度來看就是兩人無法將自己「孤獨」的情感傳達給對方,僅僅展現「真實的自己」在此處是不足夠的。但只要回顧全作我們便會發現,羽田羽佐很早就揭示了對他而言什麼是推進關係的「關鍵」,在兩人關係更進一層的「關鍵回」中,儘管語境和內容都不同,我們仍然能發現它們都有著「明確的意思傳達」這一共通之處,而大部分時候它則被體現為「對話」。如下一段對第四卷結尾的引文將會揭示這點,我們也將在那看到本作的「文體」:



「吊墜和信封,選你喜歡的那一邊,我會遵照你的選擇去做。如果你選了吊墜,我就不會再跟你見面,即使看到你也不會搭話。今天就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

「那我要是選信封呢?」

「你就要跟我住。」

仙台同學絕對不會做出選擇。

她總是會準備好選項,讓我去選。

而且她在準備選項時,就已經事先決定我的答案了。與我個人的意志無關,她會讓我選擇她要的那一邊。

今天也是這樣。

她在誘導我選擇信封。 (......)

「要是我選了信封──」

會怎麼樣?

我明明已經聽過答案了,腦袋卻不能好好消化這些資訊,忍不住想再問一次。

我靜靜地吸了一口氣,吐出來。

然後揚起剛才一直無法離開信封上的視線。

「我們明明不是朋友,仙台同學還要跟我住嗎?」

「你不知道嗎?就算不是朋友,也能當室友啊。」

仙台同學這麼說著,把那張折起來放在桌上的紙收回信封裡。

「舞香呢?我要怎麼跟她說?」

「那由你自己決定。所以信封和吊墜,你要選哪個?」

信封和項鍊,從兩者中選擇一個。

我做出選擇後,仙台同學就會接受我的選擇。

怎麼辦?怎麼辦?我該怎麼做?

──怎麼做才不會後悔?

「宮城,做決定吧。」

仙台同學催促我。

我朝著桌子伸出手。

看著信封和項鍊,拿起了項鍊。

仙台同學輕輕呼出一小口氣。

「轉過去。」

我這樣告訴直盯著我的她後,她默默地轉過身去。

我靠近她。

解開項鍊的扣頭,戴在她的脖子上。

銀色的鍊條收進它該在的地方,被頭髮遮住。

我不是想跟她當室友。

然而並非朋友的我們,能變成某種不同於現在的關係,感覺也不是壞事。

我對著她的背影開口。

「──只有這四年。如果只有這四年,要我當你的室友也行。」

難得我有意願要放走她,她卻刻意準備了信封這種東西,事情才會變成這樣。

她真的是個大笨蛋。

我撩起一束長髮,輕輕拉動。

「宮城-」

鬆開仙台同學的頭髮後,她便想轉過頭來,於是我按住她的頭,讓她面向前面,不能轉過來。

「意思是你選了信封?」

「你覺得選項鍊比較好的話,那我就選項鍊。」

我盡量用一如既往的語氣說完後,她抓住我按在她頭上的手。

「如果宮城要用四年當一個段落,得好好加油,別留級嘍。」

「仙台同學真的老愛說些多餘的話耶。」

總覺得這種時候應該還有其他更適合的發言才對。雖然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但叫人家別留級這種話絕對不是現在該說的話。

「你這隻手放開啦。我也會放手。」

她這麼說著,用力握了一下我按在她頭上的那隻手,隨即放開。無可奈何地照她說的放手後,她轉過來面向我,接著理所當然地握住我的手。

「以後我可以叫你志緒理嗎?」

「不可以。」

「宮城好小氣。」

「仙台同學很囉唆耶。」 第四卷第九話-仙台さんと卒業式のその後で



     「要明白傳達稍微精細一點的思想時,除了依靠語言之外沒有其他辦法...語言不但是傳達思想的機器,同時也賦予思想一種型態。」,谷崎潤一郎在如上論述中指出的語言相對精確傳達意思的功能首先就解釋了為何「對話」能大幅推進關係,仙台在如上引文中成功與宮城延續關係就是她把自己所想之事用語言傳達出來的成果。在前文我們確實提過肢體接觸也能傳達意涵,但宮城在第六卷第八話「和仙台同學在一起,想知道的事情就會日漸增加,但也只是這樣而已。我想知道的事幾乎都是我無法得知的。相對的,一些與我想知道的事情不同的情報卻不斷輸入進我的腦中。......比如她的肚子摸起來比以前更舒服了。」的獨白已然清楚顯示觸摸可以得到的訊息相當模糊而主觀,伊麗莎白.馮.塔登雖肯定「觸摸」作為交流但她亦強調由觸摸得到的是「感覺」層面的訊息而非「具體意思」。「無論宮城如何意識到我的存在,無論宮城如何意識到和我做是什麼感覺,她都不會對我說喜歡。就算宮城一直在做只能認為是她喜歡我的行為,她也不是會對我說這種話的人。」,仙台在兩百三十話的台詞則最為根本的表示了「觸摸」跟「言語」傳達的訊息並不相同,只要不把所想之事講出來就只能以推斷理解對方。這首先就讓我們明白為何兩人都已有了最親密的接觸還是無法對於目前的關係安心,換一個角度來說這亦提示了「性」並沒有保障或者證明關係的能力。千田有紀指出,將「愛與性與生殖」在一生只愛一人以及結婚前提下融合的意識形態就是「浪漫愛意識形態」,宮城與仙台沒有具體幫上其關係的性行為由此來看反而有兩層顛覆的正面意義,也就是非異性戀的性實踐以及不再將「性」視為浪漫愛的頂點。「宮城的事,我想知道更多更多。不只是這裡,而是所有。我想觸碰宮城沒有任何人碰過的地方。」,誠如仙台在兩百二十九話兩人做第三次時所說,「性」對她們而言的意義是去發現另一方的更多面向。不過,熟悉對方的身體並不等於熟悉對方的心靈,因此故事的關鍵節點還是像如上第四卷引文那樣把所想之事化為言語的「意思表達」,比如兩百零四話時宮城提到的「我知道我很任性。可是,仙台同學突然就開始了新的打工......你又擅自出現在我的夢裡,叫我的名字,做奇怪的事,而且你明知道我想讓你做什麼,卻還無視我,總之很多事都不順利...我不知道你該做什麼...但我不喜歡沒人的家。」就是如此,她在此稀少的表示出自己的感情就帶給仙台極大的動搖,像是前文提到的兩百零八話中雖然仙台展現了清醒的理智,但她其實同時也經歷了想要捨棄一切陪著宮城的感情,在這一話之後兩人的關係因為宮城浮上表面的佔有慾而多了「在仙台身體上做記號」的新慣習,宮城在大學篇一開始時因「凡事都沒有永遠,遲早都有結束的時候。」的想法以及迷茫而表現的些微疏離也不復可見。「仙台同學......我嫉妒了......仙台同學,是屬於我的吧?那,為什麼要給我以外的人選衣服?就因為喜歡選衣服?既然屬於我,就不要給我以外的人挑選衣服。真惱火。」,宮城在兩百六十話表達的如上心情是另一關鍵節點,她讓仙台知道了自己有著希望成為她「特別」的心情,對此同樣被震驚的仙台此後開始會更直接的表現出自己的情緒,因為她理性的閥值又降低了。「……仙台同學。謝謝你兌現了約定。」,在三百一十話時宮城因為仙台實現了和她看企鵝的約定而有了如上感謝,雖然這並非是對話,但仙台履行約定和對話一樣是一種「意思傳達」。由此終於願意給「特別」信任的宮城在這一話之後心胸更加開放,不只更常講出自己的心情也願意主動信任仙台以及對她更加溫柔,前一章提到的三百四十八話就是她溫柔並將之表達出來的亮眼表現。在這些之外,前文中提及的三百話與三百八十八話也都是依靠「明確傳達意思」的對話造成的關係之突進,三百話的轉變就是捨棄室友,三百八十八話則是讓兩人的關係開始試著接納朋友的影響。而單就「對話」這一層面來看,它之於本作除了帶來突破性的交流還另有更多意涵。「話像箭一般飛過來、話刺進胸口、話一一說中、話裡帶刺、話攪成一團、話像暴風雨一樣,還有話很冷、很硬、很重......這些形容不只是比喻而已,我們真的會產生字面所描述的感受,話語的內容當然重要,但話語的肌理也具有強大的影響力。有時候比起說話的內容,一個人說話的方式更讓我們著迷。」,鷲田清一藉如上的論述所要說的是不同「說話方式」會傳達出不同的情感而並非只有內容訊息,在關係的推進之外,如上第四卷的引文從鷲田的意義來說還表現了宮城與仙台兩個角色的性格。

       雖然它沒有仙台的獨白,但仙台在這段交談中最開始很清楚陳述自己的目的以及宮城觀察到的「她以稍快的速度,一氣呵成地繼續說下去。」使我們注意到她是在以平日的理性偽裝自己,雖然緊張但就是不自己說出本意的語氣一舉揭露了仙台的謹慎膽小。與此同時宮城則在對話與獨白中反覆的疑問與用「不是......然而」,這種表達方式不用宮城明白講讀者就能知道她在避免完全表達與承認自己的感情,換言之就是宮城的回話與獨白與話語內容相呼應,並總體顯示了她不相信自己值得被這樣對待與高自尊的反差。在宮城同意之後,仙台輕佻的說話方式雖然也是掩飾,但在話語中很快就提出要求則是她內心欲望想要更多的體現,宮城在兩百九十二話「在接吻中斷,我按下電影的播放鍵之後,仙台同學的理性就一直保持著理性的形狀,沒有任何消失的徵兆,我們之間什麼事都沒有發生。能夠無事發生,平穩地看完電影,我並不覺得有什麼不滿。我也沒有比看電影更想對仙台同學做點什麼,也沒有想被她做什麼,所以我應該沒有什麼好抱怨的,但我還是覺得很無聊。或許仙台同學應該對我做她對企鵝的那些事,或許我應該對她做那些事。」的獨白很好的證實了仙台即便日常是理性的也會在情況允許時克制不住的做更多,所以她沒有在宮城待著時碰她甚至親她反而很奇怪。「正是因為宮城覺得今天很開心,想要觸碰我,我才想要多花一點時間。如果要傳達我內心的想法,我想在宮城不會逃避我的時候,在宮城能夠確實理解我的感情的時候。」,仙台在三百一十四話從水族館回來宮城打算主動跟她做的時候有了如上的想法,由此顯示出仙台不主動碰宮城的原因是她很清楚自己的慾望和感情,這亦呼應了她在前述第四卷引文乃至本文所有引用她話語的部分中展現的根本性格特質,一言以蔽之就是「內在並不理性但因清楚自己的不理性故抑制之」。在上文後半部分時宮城只是因為仙台稍微問一下她就馬上說「不然我選別的」,這則進一步的表現了她的彆扭與高自尊心,她即便高興也不願清楚的再說一次,這種在全作持續出現的反應方式除了自尊強之外其實還讓人想到了宮城在兩百七十一話「說不定玩偶自己想回去。」的獨白。直接看上去兩者當然是無關,但讓我們再引一例。「現在這個時間對於去買東西再來做漢堡肉來說,或許已經很晚了。但是,今天我就是想吃漢堡肉。」,宮城在兩百八十三話的如上獨白代表性的呈現了她的飲食偏好。我們在前章確實指出「共食」才能讓食物對兩人真正有意義,但在一起吃什麼這一部分當然還是有偏好。「覺得東京式的、至少日本式的食品味道略為過淡,無法刺激孩子的胃口,與此相反,西洋式的則正因為刺激性強,讓人一下子就能清楚地明白其味道。」,谷崎潤一郎在如上論述中清楚的指出西式料理因為口味重且味道直白所以小孩子愛吃,進一步將當代作品對喜歡吃漢堡的角色定位加進來看,我們可以發現羽田讓宮城喜歡吃漢堡其實是在凸顯她「孩童般」的特質,由此回頭來看她之前的舉動,比如對企鵝說話以及總是彆扭的態度,甚至是習慣性的短語對話和獨白其實都體現了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仙台亦是如此。我們在前章已經提到象徵性的行為對兩人的關係有心靈上的象徵意涵,現在則可以指出日常化的「言行舉止」細節就是羽田塑造角色的方式。「好了。她說要交往,是什麼意思呢?我跟安達都是女生。一般來說,要交往很奇怪。不是一般會有的行為。所以就一般人的角度來看,會變得很奇怪。雖然安達完全不會在意周圍人看法,但……我會嗎?就算遭受周圍人的冷言冷語跟冰冷視線,我依然能繼續牽著安達的手嗎?如果我打心底喜歡安達,一定有辦法可以忍受。」,島村在『安達としまむら』第六卷第四話面對安達表白時有了如上心理反應,這段幾乎可以說是兩人最重要的對話和羽田的筆法有著關鍵的差異,當然我們可以從島村和宮城的性格差異理解這個不同,但仍不可否認的是島村的話語和宮城相比有高度的「沉思性」,她在全作都是從自己的思考再延伸向對面前安達的意識,宮城和她不同的有著對面前仙台的緊迫意識,前一章引鷲田論點所說的「與他者共處一個當下而被其反應影響」就是這個意思。前一章提到的是『安達としまむら』與本作的共通點,現在則可說兩者對互動的描繪相當不同。「我特別在意『真實感』與『易讀性』。我希望宮城和仙台成為『彷彿存在於現實某處』的角色,因此會刻意設計讓讀者感到真實的台詞與描寫。」,羽田在如上的訪談指出的是他設計台詞的方向,與島村甚至安達時常冒出哲思的獨白或對話相比,宮城與仙台確實不會展開那種詩化的思考,她們所思所想乃至所講都是自己最直接的感受以及和生活切身相關的事。入間的寫法在塑造文體以及安達與島村的性格上有其必要性故而並不劣於本作,不過從「真實」的層面來看我們確實可以說,羽田所寫的更貼近「一般女子高中生」的遣詞造句,島村與安達當然不能說不像,但她們的台詞即便是女高中生也是感性接近哲學家的那一種。「看點是宮城與仙台的「變化」。兩人不只內心,外表也會逐漸改變——開始嘗試高中時沒穿過的服飾等。希望讀者能隨著她們一點改變的心境,感受與以往不同的兩人。」,羽田在訪談中曾提到如上的觀點,她在此提點出的是宮城與仙台將會持續的變化而不會保持原樣,比如宮城在三百五十一話提到「隨著時間的經過,仙台同學從室友變成了住在重要的地方的人,我也在改變。雖然我還不知道,在不斷增加回憶的未來,等待著我的是什麼,但事到如今,我也無法捨棄了那些已經增加的東西了。」就是在說她不再像之前那樣試圖避免「回憶」,仙台在三百七十二話則提到「曾經宮城的身邊是我不需要偽裝自己的地方,如今卻成了一個時而讓我想耍帥,時而又因為露出丟人的一面而後悔的地方了。這是因為我對她的感情和過去不同了,但是,這種變化的感情依然被我牢牢封印在心裡。」,她要說的則是她因為喜歡宮城而開始試著表現更好贏得她的好印象。除了這兩點之外,上文引用的各段落也都顯示出兩人的心境確實持續的在改變。

        針對我們在前文引用過的「心理主義」,宇野還有指出的是單純讓原本形象被接受的敘事是「角色性」的,這關鍵的顯示了本作的某種特徵。前文已然指出兩人的關係中之持續協商與心境轉變是對關係「自然維持」的否定,在此我們還要進一步指出這凸顯了本作描寫角色「形象」的手法,那和其「網路小說」體裁有關鍵聯繫。「手機小說是一種情節極度膨脹的小說,基本上所有的說明和對話都是為了推動故事發展......」,宇野常寬以如上的論述指出的是零零年代中期在舊式手機上撰寫的「手機小說」具有重視故事而省略「非必要之敘事」的特徵,在カクヨム網站上投稿並於第七回網路小說大賞得特別賞的本作從時代上而言確實與其無關,然玉井健也在近期的研究中指出了「手機小說建構的作品內容也被網路小說所吞併」以及兩者差異主要是創作媒介與讀者群廣度這兩點,兩者的文體由此來看實具有承繼性。前文已經展開過羽田在日常言行中塑造角色性格的手法,現在則要由上述宇野提到的手法來關注本作角色的「設定」和形象。「『宮城妳家人好像都很晚才回家是吧......』與其說很晚,我卻不想特地說出這種事而閉口不語......」,在第二卷第七話中宮城對仙台的提問有了如上的內心反應,和同卷第四話仙台帶她去家裡時只在宮城提問時才簡短回答一樣,初期只由「密會」的房間產生聯繫的兩人本就不會產生將房間外的「身分資訊」帶進私下關係的想法。雖然在第一卷裡兩人都有提到自己家庭的狀況,但像仙台在第六話中因談到補習班而以「大學考試是我回歸家庭的最後機會。」提及家庭的方式只能說是順著對話引發的思緒。「『……做飯的事情。在我學會之前,就拋下我了。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母親了。』......迄今為止都無從知曉的宮城的過去,與說過不喜歡沒有人的家的她聯繫了起來。也與總是吃泡麵的宮城,生日時不想吃生日蛋糕的宮城連結了起來。與我見過的所有宮城都聯繫了起來。」,仙台與宮城在三百三十八話有了如上互動,仙台直到這一話才算有真正弄懂宮城的性格緣由,而她也是在這一話才主動讓宮城知道自己和母親關係有「惡化」。除了家庭之外,另一個算是角色設定但只出現在前期的「校園階級」我們也只有看到基於角色雙眼所見的印象。「當然她也滿受歡迎的......好像是這樣。之所以說得這麼曖昧,是因為我也沒目睹過她受人簇擁的場面。」,宮城在第一卷第一話說的如上台詞就顯示了她只能知道所見之事。以本作的「故事」就是角色的關係發展為前提,我們會發現如上這些角色設定描述的綜合特徵確實就是宇野所說的「只會在必要時加以提及」。精確的說,這些提及身分的語句都符合當下情境的「感情」,比如宮城在上文對仙台身分的模糊描述就是因為她那時還對仙台不怎麼熟悉。「我們之間一直存在的五千圓消失了,得到名為『室友』的關係。但我們不知道這個關係應有的樣貌。直到畢業典禮前,待在對方身邊明明是理所當然的事,現在卻覺得距離太近。」,仙台在第五卷第一話提到了大學篇開始得到新關係的兩人其實不清楚什麼是這個關係該有的距離,後面兩人想親密接觸時仙台與宮城都重複的嘗試捨棄並重新解釋它,這最為根本的體現了本作的角色設定也即身分是會隨著情境變動意義的,它並不會對設定本身在一個場景就將之說明完畢,所謂「手機小說文體」就是指這種「不說明設定而是在情感發展中帶出設定」的不贅述之筆法,網路連載一話的字數限制在此也發揮了關鍵作用。其中,不詳細說明而是順著感情發展才帶出設定這點呈現了一種「反明晰性」,在其延長線上誕生的就是缺少「視覺」的「感官的文體」。在如下一段關於性行為的描述中,羽田展現了這一特質:



我感受到了仙台同學的視線,我很想從這裡逃走,可是如果我逃走了,就看不見仙台同學。

我想一直看著她。

可是,我又不想被她看著。

我向仙台同學伸出手,抓住了她。

將她擁入懷中,靠近到體溫能夠更加交融的距離。

仙台同學的手沿著我的側腹撫摸著向下移動。

然後,未經過我的允許,就鑽入了我的內褲中。

「志緒理。」

她的呼喚讓我屏住了呼吸。我知道她的指尖上發生了什麼,所以我下意識地回了一句「不要」。

被仙台同學攪亂而溶解流出的感情,讓內褲緊緊黏在了我的身體上。我不想弄髒美麗的仙台同學,也不知道如果被她碰到那裡,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

「志緒理,我想更靠近你。」

比法國吐司更甜美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

「那就,不要看我。」

「那你就緊緊抓住我,不要讓我看見吧。」

我將手臂環繞在仙台同學的背後。

指甲抓著那柔軟的肌膚,嵌進了肉裡。

我覺得用力有點過猛,於是把手臂鬆開了一點,結果仙台同學卻說了一句「很舒服,還要」。

「變、變態。」

我咬住了仙台同學的脖子,她卻說了句「現在還說這個嗎?」,然後我緊緊抱住了她。伸進了我內褲中的手也動了起來,滑入了我雙腿之間。

「志緒理。」

只有我能聽見的聲音撩撥我的耳朵。

她的指尖碰到了我想要隱藏的地方。

而我溢出的一縷感情弄髒了她。

只是輕輕地一按,我便漏出了帶著我不想聽見的色彩的聲音。

她的指尖輕輕動著,漸漸融化了我。

葉月。

我的喉嚨不由自主的呼喚著仙台同學,身體也跳了起來。

葉月,葉月。

我明明沒打算叫,卻一次又一次地叫著。

志緒理。

仙台同學反覆呼喚著我的名字,那些黏糊濕潤的東西溢了出來,纏繞在仙台同學的手上。

「讓我再多聽聽你的聲音。」

耳畔響起低語,我便抓著她的背。

「不、要。」

「志緒理。」

甜美的聲音傳來,我便咬住了她。

「我想更靠近志緒理。」

我用力抱住了仙台同學。

「志緒理,我就在你的身邊。」

仙台同學越來越深入我的內心,漸漸改變我。原本不可以的事情漸漸變得可以,原本不允許的事情漸漸變得允許。如果沒有仙台同學,一切都無從開始,她對我來說已是如此的必不可少。

「志緒理,我哪裡也不會去的。」

仙台同學的手溫柔地撫弄著我。

抓在手上的理性融化成了海水。

它弄髒了仙台同學,而我則漸漸沉溺。

我沿著仙台同學的脊椎向下,抓住了她的腰骨。

她的身體到處都很光滑,摸起來很舒服。

我想要更多地觸碰她,想要她更多地觸碰我。

「所以,志緒理。」

仙台同學的指尖緩緩的動著,撫摸著只有她才知道的地方。

強烈地,輕柔地,滑動著,緊貼著,不會分離。

我緊緊抱著已經過於接近的仙台同學。

身體也緊密地貼在一起,感覺很舒服。

「留在我身邊。」

仙台同學的手按了上來。

我在理性化作的海洋中沉溺得越來越深,幾乎無法呼吸。溢出的感情席捲著我,讓我咕嚕咕嚕地往下沉,我不想獨自一人,於是緊緊抓住了仙台同學。

「葉月。」

我發出沙啞的聲音,沉沒得越來越深。

「葉月、不、要。」

我感到苦悶,用力到幾乎要留下痕跡地咬著仙台同學肩膀。

「什麼不要?」

「我不、知道、但、不要。」

無法思考。

在遠遠不足以稱之為漆黑的房間中,一切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為什麼?」

「我會、變得、奇怪的。」

「那就變得奇怪吧。」

「不、要。」

被我弄髒的仙台同學的手指,又再次弄髒了我自己。

黏稠的感情湧入大海,試圖將我拖入深淵。

「葉月,不要。」

苦悶,難受,無法呼吸。

「不要我繼續了嗎?」

我不要,卻又想要。

我想繼續感受仙台同學的體溫。

我的腦袋變得一片混亂,思緒也變得一團亂麻。

「我不討厭、但是、不要。」

按住我的指尖與我融為一體。

緊緊擁抱著的身體也與我無法分離。

快感讓我大腦一片空白,讓我和仙台同學混合在了一起,成為了一個無法分開的整體。仙台同學在我體內,我在仙台同學體內,我們融化在一起,無法分開。

沒有了仙台同學,世界就會變得索然無味,毫無意義。

但是,我們卻不能永遠合為一體。

——我好害怕。 三百八十一話



      
 楼主| 发表于 2025-9-25 08:3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世人皆以失明為不幸。但我自眼盲之後,從未有過那樣的想法,反而覺得自己置身於極樂淨土,彷彿這世上只剩我和師傅倆在蓮臺上相依相守。會這麼說是因為失明以後,我反而清楚看見雙眼健全時看不到的許多事物。眼睛看不到後我才深切感受到師傅的花容月貌有多震懾人心,也才真正感覺到她的四肢有多柔嫩、肌膚有多光滑、聲音有多悅耳動聽。」,谷崎潤一郎在『春琴抄』的末尾讓自毀雙眼以避免看到師傅春琴毀容的主角佐助說了如上的獨白,此敘述也呼應了本章開頭他於『文章読本』提的觀點。佐助說的簡而言之就是指「明晰」的視野反會阻斷其餘感官直接「感受」對象的可能,從文學的角度來看這一觀點就是指試圖去明晰描寫「對象」與感覺反而會讓人更無法理解它究竟是何被「感受」的。除了上引文之外,在目前一共六次的性愛中連唯一一次開燈做的三百二十話都有像「可以亮著燈,也可以被宮城看著,但不能讓宮城的體溫離我太遠。這種時候就應該互相靠近到體溫能夠互相交融的距離。」的文字陳述來阻斷「視覺」的本作完全適用於谷崎的論點,不過還是讓我們以上引文為中心再往外延伸。在如上以宮城為主視角的文字中,我們首先可以注意到的就是把房間的燈關上的宮城跟佐助一樣很敏銳的感知到仙台的「視線」還有她正在摸自己身體的哪些部分,「比法國吐司更甜美」和「摸起來很舒服」這種針對「感官」本身而非感官「表達之物」的評價更顯示出能夠細緻區辨與描繪事物的感官絕非只有視覺。「而且閉著眼睛時的觸覺意外靈敏。就算看不見,我還是能感覺得出安達手指的形狀......這就是安達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在一片黑暗當中碰觸我的,正是安達的心靈本身。至於安達究竟碰了我身上的哪個地方,只有我跟她知道就好。」,在『安達としまむら』第十一卷名為『Summer18』的章節中島村以如上的方式描述了面前的安達正對她做的事,從「你很有才能喔。」可以勉強推測出這一段應該是指性行為。暫且以它事實前提來看的話,我們會發現雖然這段跟羽田的上文一樣都描述了互相觸碰的兩人心靈的相通,但島村這句「只有我跟她知道就好。」的台詞卻顯示了入間連行為的細節都沒有描寫而是用島村的獨白帶過去。與這段相比,羽田在上文以宮城視角描述的知覺以及「而我溢出的一縷感情弄髒了她。」的用詞雖然也是修辭化的「感受」,但很清楚的傳達出了兩人在做的就是性行為的事實。入間的『人妻教師が教え子の女子高生にドはまりする話』雖然包含很多對身體接觸的細緻描繪,但必須注意他在性的部分也省略了傳達「行為」細節的文字,和羽田的本作一相對照我們或許可以說,入間有意的在迴避自己身為男性而無法真正理解的部分。為了指出他這樣做的明智以及羽田上文的進一步優點,讓我們再看一例。「悠宇隨即發出甜美的呻吟,身體陶醉地輕輕扭動。她那雙豐盈的乳丘大得連雙手都無法完全包覆......那觸感遠比我想像中還要淫靡。最初讓我感受到的,是那種幾乎要把我的手指頂回來的緊緻與彈性。與我柔軟的胸部不同,悠宇的乳房有種彷彿要緊緊吸附在手掌上的貼合感……像這樣直接給予反而更能讓她感受到自己已經是屬於我的東西了。」,如上是上栖綴人所寫的『溺れるベットで天使の寝顔を見たいだけ。#ふたりで犯した秘密の校則違反』這部百合小說第二章的一段,意外租到同一間公寓而同居的女主角雪平彩凪與深未悠宇因為雙方很早就對對方有了情感而在第二章就發展成這樣。兩人第一次性行為有些巧合或者並非巧合的也是以金錢立的約定,但上栖寫的跟羽田差異極大,最為關鍵的就是「她那雙豐盈的乳丘大得連雙手都無法完全包覆」帶入了具體凝視身體形象的「視線」,羽田在六次的性描寫中從沒用過這樣的描述。「宮城的指尖撫摸著我胸部的中心。發生了明顯變化的那兒被用力一按,我的身體就不由自主地顫動了起來。」,同樣是描寫胸部,羽田在兩百七十話寫的如上台詞就只是描寫仙台的生理反應,他沒有描寫仙台的「身體」形象而只有「身體的感覺」。誠如我們在前文指出的,羽田具有順著當下感情描寫而不贅述的文風,將這點放於此處來看我們便可以說,羽田不像上栖那樣去描述身體形象是因為對仙台宮城而言,性的重點就是要突出她們想「更理解對方」的感情而不能說是全然的性慾。但對於上栖而言,他形象化的告訴我們悠宇的胸部多大以及她在彩凪視線下的狀態首先發揮的功能則是「視覺化」的呈現女性間性行為的場景,入間人間想要避免的可以說正是這樣的狀況。簡而言之,將「身體形象」的「視覺化」優先於其他感官以及感受的性描寫中滲入了第三方的視線,即便影響並非單向,我們仍然能說它在邀請讀者的凝視,因為它優先凸顯的不是角色對這一場景的感受,而是性的符號意義。上栖綴人用「一見鍾情」快速處理兩人的感情發展以進到性場景,由此造成的悠宇內面描寫「缺乏層次」可以說正印證了谷崎所言的依賴明晰描寫將阻斷其他細緻的感知,容我們再引一例來關注描寫之外的「性觀」的部分。

        「算了,別做這種事情了。妳的第一次還是要給自己真正喜歡的人才行。什麼戀愛指南,都是在胡說八道。」,在アサクラ ネル的『彼なんかより、私のほうがいいでしょ?』的第十七節中,主角水澤鹿乃在自己以「肉慾」奪走音音的心的計畫即將由「插入式性愛」完成前對她說了這樣一段話雖然是她行為的中止,但她話中的思維體現了將「初體驗」視為一種單位的「處女情結」,以及與之相伴隨的視「模擬男性插入」為佔有音音方式的陽具中心主義,鹿乃用來在整本書裡對音音做各種性行為的「模擬與男性約會」之藉口更是先將性行為詮釋成音音該忍受的男性行為,由此也凸顯她「朋友」的身分無法直接對音音表達慾望。「『……可以嗎?』宮城不再問重複的問題,而是發出新的提問。因為她碰了那裡,大概,那裡現在已經變得有些不妙了。『繼續吧。』」,宮城在三百二十話與仙台做時與她有了如上互動,雖然她大部分時候十分強硬,但要碰一般人不會碰的地方時她還是會尋求許可,前文中提到傾向遵守規則的仙台當然更是如此,性對她們兩人而言也就不是該「默認接受一切」的事而仍有界線,也就是「對方有沒有真的想」這樣做。「我不否認自己當時想做那種事,也不意外自己心中有那種慾望。」,仙台在第二卷第十話對性的如上想法以及宮城在前一章提到她也不排斥嘗試的獨白則顯示出她們對自己的慾望相對更「誠實」,以及本就不在「朋友」範圍互動的她們限制更少。「雖然說我一直想和宮城做這樣的事情,但不應該只是觸碰胸部,就能有如此快感。」,仙台在兩百七十話與宮城做時有了如上獨白,牧村朝子指出女同性戀在「插入式性愛」外還有非常多得到性快感的方式首先就體現於此,這種對「插入」至高性的否定也一併拒斥了那種將插入視為佔有的詮釋。正如我們前文提到的,性之於兩人是要更多的理解對方,因此兩人才將手指伸進去理解為「觸碰尚未知曉的地方」。至於性描寫的部分,アサクラネル這本書採取與上栖一樣但是更為極端的「視覺化」,它連私處的細節都一併描寫,這樣做的意圖從作者後記提到的「我這次也在自己的文中塞滿了自己的興趣和性趣」觀點一相印證便可確定,其意在邀請讀者將女性間性行為作為性符號來消費,從商業角度來看勉強能中性的理解他,但這種過度的「視覺化」仍然造成了文學上的問題。在這本百合小說中,「尾聲」就是音音視角的「解謎章」,她提到「她大概不知道被自己沒有抱持好感的對象摸到身體,也只會覺得噁心而已。」雖然算是本作少數的正經觀點,但這恰好根本的證明了鹿乃對她身體形象顯微鏡般的凝視對理解對方感受毫無幫助。一直以為自己在「攻略」音音的鹿乃其實毫無必要做她在整本書裡做的一切,這些對性行為的繁瑣描寫從這個結局以及谷崎的理論來看可以說沒有起到使人理解角色的功用。雖然我們也能同意『週に一度クラスメイトを買う話』的性並不具有突破既有關係的功能,但正如上引的三百八十一話或者說目前共六次的性描寫都常出現的「黏稠的感情」用詞所顯示,宮城與仙台並不像鹿乃和音音一樣在做時毫無情感上的交流,在這一層面上我們還可以注意到羽田的本作與上栖綴人和アサクラネル的另一差異。

      「『很舒服是多舒服?』『非常,就是,非...常。』『再說清楚點啊。』聽到我的話後,仙台同學『唉』地長嘆了口氣,接著弓起背,試圖離開我。於是我也拉住她的T恤,再次對她說『告訴我』,這時她才像是死心似地把背靠在我的身上,小聲說道︰『......比,自己做,還舒服。』『呃......咦?』『你來做,比較舒服。』」,第六卷第十話兩人這段看上去只是調情的對話其實相當重要,承繼著前文已經指出的兩人之於對方的意義是情感而非「工具性需要」,宮城與仙台在此以及目前共六次做的時候都會在意對方的感受以及表達自己。在上栖綴人和アサクラネル的作品中,彩凪和鹿乃確認悠宇和音音是否舒服的方式與宮城和仙台並不一樣。藉由兩本書差不多都有出現的「有種彷彿要緊緊吸附在手掌上的貼合感」之描述身體之物質性層面的用詞我們可以發現,這兩人更像是把悠宇和音音當成手中在把玩的「物」,而後再觀察她們在自己行為下的反應來確認行為是否有效。「嗯。要更加像人類一樣。只有這樣,我才能更加相信仙台同學。但是,這樣的仙台同學會讓我生氣,所以要讓我看到『只屬於我的仙台同學』。」,宮城在三百二十話以如上話語指出我們前文提過很多次的仙台該交友之觀點,雖然語境有差異但這亦顯示了為何宮城與仙台會主動確認對方「舒不舒服」,也就是兩人把對方確實的視做「人」來尊重。「『說話啊。』企鵝不會說話。這是當然的。但是,我很不爽。 『你不要跟仙台同學一樣都不說話啊。』」,宮城在兩百七十一話與她的企鵝玩偶有了如上互動,雖然確實很有趣,但這裡其實相當重要的顯示了宮城非常清楚「人類應該會對行為做出反應而非承受一切」,她在此從物沒有表達感受感到的空虛則補充了前述論點並呼應了想確認對方反應的動機。「一篇好文章不僅僅是指文章的結構完整。相比之下,更重要的是作者的思考沒有任何偏離,而且文風不能扼殺作者的思考,必須能夠柔和地把握並毫無遺漏地將其表達出來。」,伊藤整在上文指出了他對一篇「好文章」的要求,羽田的本作行至目前三百九十話的進度完全可以被這樣總結。即使是入間,他在寫島村的視角時也會在獨白中冒出像第四卷第六章裡「她搖擺不定的頭髮上附著我昨天送她的那朵花。」這種深刻入微的視覺觀察,它並不多餘但卻顯示了入間思考的轉移。相比之下,『週に一度クラスメイトを買う話』一直將世界穩定保持在兩人的視角所見,除了內文,就連第一卷書內的角色介紹都沒有真正具體描述過宮城仙台的相貌最為根本的證實了「本文所現之物」即為「兩人所見之物」。而當然,本作關於關係的思考亦未曾偏離。「可是不論怎樣,還沒到的折返點終究會來。」,宮城在三百九十話對兩人的關係做了如上思考,這表明了在足以使兩人永久安心的「共度人生邀請」到來之前,首卷最開頭在感情產生前先立契約的影響一直都在,它也深深滲透於兩人從對話到性行為的所有互動。但同時,正如前章所述,改變的動力也一直都在。「她把對我而言的『家』從空無一人變成了『有人在的地方』,也把我童年幾乎不曾去過的動物園與水族館帶進了我的日常生活。這麼一想,腦子裡全是仙台是理所當然的,為了和她出門去哪而苦惱也是理所當然的。」,正如宮城在三百九十話所言,因為仙台介入並改變了她的生活,宮城也產生了新的「理所當然」,就跟網路連載每次更新一點字數一樣,兩人的關係也在一小步一小步向前邁進。何時會走向作品結局我們並不清楚,但從第一話到三百九十話這樣一路走來,羽田已經為我們展示出了兩人的「生活方式」。縱然關係還不穩定,羽田不曾偏移最初思考的文體足以使我們相信,宮城與仙台早已具備了共度人生的韌性。

























































引用作品:

1.羽田宇佐:『週に一度クラスメイトを買う話』、KADOKAWA〈富士見ファンタジア文庫〉、既刊7巻、389話、(2025年8月20日現在)。

2.まにお: 『きたない君がいちばんかわいい』一迅社〈百合姫コミックス〉、全5巻。

3.犬甘あんず:『性悪天才幼馴染との勝負に負けて初体験を全部奪われる話』(角川スニーカー文庫)、全4巻。

4.みかみてれん:『わたしが恋人になれるわけないじゃん、ムリムリ!(※ムリじゃなかった!?)』集英社〈ダッシュエックス文庫〉、既刊8巻(2025年7月25日現在)。

5.犬甘あんず:『好きな子のいもうと』(角川スニーカー文庫)、全3巻。

6.深海紺:『春とみどり』、(メテオCOMICS)、全3巻。

7.山田尚子(監督)/京都アニメーション(製作):『リズと青い鳥』、2018。

8.入間人間:『安達としまむら』KADOKAWA〈電撃文庫〉、既刊15巻(2024年11月8日現在)。

9.上栖綴人:『溺れるベッドで、天使の寝顔を見たいだけ。 #ふたりで犯した秘密の校則違反』、『角川スニーカー文庫』、2025。

10.アサクラネル:『彼なんかより、私のほうがいいでしょ?』、(電撃文庫)、2021。



引用資料:

1.羽田宇佐:訪談- https://mequrimequru.jp/articles/details/1267251/ 。

2.入間人間:『最近のキャラについてこんな感じのことを思っているよと急に話し出すコーナー』,2025/7/18。



參考書目:

1.澀澤龍彥:『エロスの解剖 伝説から心理学まで』桃源社「桃源選書」、1965年。

2.阿比留久美:『孤独と居場所の社会学~なんでもない〝わたし″で生きるには』大和書房 2022年。

3.森口朗:『いじめの構造—教室を蝕むスクールカーストとは何か?』(新潮新書、2007年6月18日)。

4.永山薰:『エロマンガ・スタディーズ 「快楽装置」としての漫画入門』2014年4月9日(増補版)。

5.鷲田清一:『「聴く」ことの力 臨床哲学試論』筑摩書房〈ちくま学芸文庫〉、2015年4月。

6.吉爾˙德勒茲:Masochism: Coldness and Cruelty (1989).

7.伊娃.易洛斯:《愛,為什麼痛?》,葉嶸譯,華東師範大學出版2015年版。

8.三島由紀夫:『決定版 三島由紀夫全集』〈全42巻+補巻1、別巻1〉(新潮社、2000年11月10日-2006年4月28日)。

9.夏目漱石:『夏目漱石全集』(1987年 — 1988年、ちくま文庫、全10巻)。

10.前田愛:『都市空間のなかの文学』,(筑摩書房、1992年) 。

11.佐伯順子:『「色」と「愛」の比較文化史』(岩波書店、新版2010年)。

12.藤森照信:『茶室学講義 日本の極小空間の謎』角川ソフィア文庫、2019年

13.吉屋信子:『吉屋信子全集1』 朝日新聞社、1975年。

14.石川准『アイデンティティ・ゲーム:存在証明の社会学』新評論 1992(単著)。

15.橋本健二:『新・日本の階級社会』、講談社 2018年01月。

16.薩德侯爵:《索多瑪120天》,王之光譯,商周出版2004年版。

17.香塔勒·托瑪:《薩德》,沈亞男譯,無境文化出版2022年版。

18.慈子·小澤-德席爾瓦:《解剖孤獨》,季若冰譯,上海人民出版2024年版。

19.谷崎潤一郎:『谷崎潤一郎全集』〈全30巻〉(中央公論社、1981年-1983年) 。

20.齋藤環:『「自傷的自己愛」の精神分析』(角川新書、2021年)。

21.艾莉森·阿列克西:《親密的分離:當代日本的獨立浪漫史》,徐翔寧譯,華東師範大學出版出版2022年版。

22.宇野常寬:『ゼロ年代の想像力』(早川書房、2008年)。

23.千田有紀/中西祐子/青山薫:『ジェンダー論をつかむ』,有斐閣 2013年3月。

24.玉井建也,ウェブ小説に見る物語構造と虚構性―『転生したらスライムだった件』を事例として―,東北芸術工科大学紀要│ No.27 2020。

25.伊藤整:『伊藤整全集』全24巻 新潮社、1972–197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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