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題-本文是針對春季三大日常百合的總論,除了個別的指出這幾部的優缺點以及為何百合,本文的目的還包含從具體的作品分析嚴厲反駁至今關於日常系的種種偏見,並定義日常百合。除了開頭一段總論,剩下就是按順序評『ざつ旅-That's Journey-』、『mono』、『日々は過ぎれど飯うまし』,pa飯的部分比較多因此請到連結內看-如下:
https://medium.com/@peter91916/%E6%97%A5%E5%B8%B8%E7%99%BE%E5%90%88%E5%BA%8F%E8%AA%AA-%E9%9B%9C%E8%AB%87-%E3%81%96%E3%81%A4%E6%97%85-thats-journey-mono-%E6%97%A5%E3%80%85%E3%81%AF%E9%81%8E%E3%81%8E%E3%82%8C%E3%81%A9%E9%A3%AF%E3%81%86%E3%81%BE%E3%81%97-0e7c387578ba
接著,全文的前二部分在此:
1.
Kakifly創作了萌系四格漫畫《輕音少女》...就在這部作品面世前不久,已經出現了描寫少女們無欲無求的日常生活的、被稱作「日常系」的四格漫畫這一類型。...「日常系」的萌系四格漫畫亦是如此,它們的故事舞台基本上都是只有男孩子或只有女孩子的小圈子,它們描寫的都是封閉的同性夥伴團體內部發生的、自我目的化的日常交流。之所以選擇同性團體作為描寫對象,是因為一旦發生戀愛等元素那麼無限推延狀態就會遭到破壞...因為戀愛的延長線上會有生育,有組建家庭的可能性,倒不如說是因為它凸顯了時間的流動性。 宇野常寬
我從東京出發時,根本沒想到會在紐約過年。當然,要是嘴硬,也可以說按表操課的旅遊方式最是乏味,而計畫趕不上變化正是旅行的樂趣所在。我之所以完全不想當總理大臣,理由就在這裡。我遙念著東京的新年喜景,神采奕奕地在海外過日子。自己之前竟然從沒發覺吃飯和睡覺是生命的必備要件,不可以敷衍應付,實在有點蠢。 三島由紀夫
「異性戀正典指的是一系列彼此相關的文化假設:『正常』或『自然』的吸引和關係形式是一男一女,他們:--正常自然地體現傳統性別角色與正典...相較起來,其他形式的性和性別比較不正常不自然。因此,除非被證明不是,人們都被預設是異性戀。」,約翰.巴克在如上論述中指出的「異性戀正典」概念一針見寫的突破了宇野常寬對「日常系」概念描述的盲區,也就是他將「戀愛」,或者說「深化關係」的可能性預設為「異性戀」,他對「日常系」的描述性定義雖然合用,但在詮釋面上他直接預先排除了作品內同性角色之間情感和關係積累的脈絡,如果要展開對標題上三部作品的討論我們有必要先釐清「日常系」既有討論的問題。在更早期的書中,宇野還提出「能得到正面評價的『日常』只侷限在能夠保證男性用戶佔有慾的範圍內。」,這種觀點和「異性戀愛凸顯時間流動」一樣對作品的解讀都是「不去看作品的」,比如『相遇天使!』這首歌的存在就足以使我們說他對《輕音少女》的解讀根本沒看第二季,而只要看一眼如今實際的日常番觀眾和討論方向我們亦能知道,比如在『日々は過ぎれど飯うまし』最終回的評論區中一片「需要更多治癒」「謝謝你帶來的幸福」的留言中就可知他提的色情化閱讀方式已非或者本就不是主流。然而問題在於,雖然這一論點就跟他對於「日常系不能戀愛」給出異性戀預設時一樣都只有用極早期作品當參考,如今對日常系最常見的刻板印象如「只是面向男性的幻想作品」或「女角色們的感情只是不重要的友情」都還停在宇野的古典詮釋框架之內,尤其令人訝異的是相當部分的百合迷群竟也不假思索的接受了這兩個以「異性戀正典」為前提的日常系詮釋。不過,這裡的問題簡單的說也就只是大家「不去看作品本身說了什麼,反而框架先行的解讀。」,因此要做的就是真的去看「作品說了什麼」。「這類作品唯一的機制就是為迎合消費者的性癖而量身定制的、狹隘的『萌系角色』。」,宇野對早期日常系塑造角色過於狹隘的批評雖然算是精確但也就只是早期,在如今的討論還被他的框架遮蔽的同時,「日常系」在二零二五的現在已經走到了很遠的地方。他提到的「位於同性夥伴間以及自我目的化的交流」仍然是日常系作品的主要特質,但是本文將討論的這三部全女角日常系作品已經不再被「無限推延狀態」的劇本框架限制而是引入了「時間性」,由此被明確凸顯的角色情感累積以及獨立關係性和早期日常系作品相比有著確實消解「異性戀閱讀」的潛力。雖然我仍不同意將早期「日常系」當成服務男性的產物,但如果我們單單從劇本裡明確可見關係性之特徵和早期作品的對照來看,我們可以說它是「日常系」的「進化型」,稍精確的說就是「日常百合」這一概念,本文的目的也就是由對二零二五春季這三大日常番的評論概括出一些「日常百合」的特質。為了具體的敘述這個挑戰施加於「日常系」之刻板印象的概念,讓我們從石坂ケンタ原作以及Makaria改編成動畫的『ざつ旅-That's Journey-』開始。 「我說,鈴森啊,不算差,但怎麼說呢,最好能有個切入點啊。這樣感覺太過順滑,反而容易讓人看過就忘。」,主角鈴森千花的編輯吉本翔子在第一集對她的作品給出的意見微妙的說也預示了本作的發展特徵。以精確的方式表達就是,這部作品為了避免平淡到無記憶點,它積極嘗試發展了至少三條足夠當成主線的劇情方向或者說切入點,分別是「跨越猶豫並為了轉換心情投入見證不同風景的旅行」、「藉由旅行增長漫畫家的多樣經驗」以及「旅行和人際關係的連接」,但是三條線的風格整合沒有處理的很自然,以下從第一條線開始。「太隨興了吧,但是,想去旅行,這份心情不是騙人的。」,像千花在第一集說的這種台詞就是她跨越猶豫前去旅行的宣言,在這裡呈現的母題跟《比宇宙更遠的地方》相當接近。「這次一定要出去旅行。乘上與平時相反方向的電車,為了去看未曾見過的風景。雖然害怕...雖然很想放棄...雖然這可能是毫無意義的事情...但是...」,隨著片尾響起,奔向電車的玉木真理在《比宇宙更遠的地方》最後的這段獨白顯示出這部作品的核心就是「踏出一步的勇氣」,「旅行」在這裡並不能為角色帶來功利上的貢獻而主要是充實她們的內在生命,也就是說「旅行」在此是與日常職業的「公領域」無直接關聯的「私領域」。回過頭來看千花第一集展現的心態,我們會發現她和玉木真理經歷的心理過程基本是一致的,雖然真理花了一集覺醒,但要去南極畢竟不同於一般旅行,故而這裡的情緒積累時間差不妨礙類比,而原本只是單純要旅行的千花也的確沒有用旅行貢獻什麼給工作的目的。「置身在封閉環境裡,誰都會覺得痛苦......人會在僅有一次的人生裡,盡可能想活出各式各樣的自己。透過人際關係,享受各種變化的自己。若老是被同樣的自己監禁,會產生很大的壓力。」,平野啟一郎的如上論述為我們進一步解釋了為何去「旅行」會被這些作品視為「改變」的契機,其根本就在於去旅行能夠與不同的環境和人建立起關係,由此將可以產生出作為不同互動模式的「分人」,否則待在同樣的互動模式中總有一天會因枯燥而出現破綻,千花和真理踏上的旅程就是帶有這種「找尋新邂逅」的意義。真理一開始就是陪著朋友小淵澤報瀨去的,千花則是獨旅,如果按照獨旅並「找尋新邂逅」的方向發展,本作大概會變成《魔女之旅》這種感覺的作品,但是第一集結尾時動畫幾個鏡頭為我們揭示千花是有人際圈的,她在第一集最後登場的這群女性夥伴首先確認本作繼承了日常系傳統,第二集開始本作更是因她們而切換到了不同風格以及第二與三條線。 「不過目前來說,為了能獲得更為強烈的刺激以斬斷這可悲連鎖,我要去旅行。」,從第二集開始千花的旅行就有了漫畫修行的意義,這完全又可以當成另一條主線。不過,前一條線裡有一個關鍵的要素延續到了第十二集,也就是千花的旅行一直是「不去計畫」的。誠如三島由紀夫的旅行經驗以及東浩紀所言,這就是一種完全無視當地脈絡但反可能看見「偶然之物」的「觀光」,它並沒有「認真」想要理解當地但可能會得到意想不到的知識,比如千花和曆在第二集後半與偶然搭上的當地公車之司機的對話就讓她們學到了「清水」這個方言。在十一十二集,以旅行獲取漫畫靈感甚至成為了最後的主線。這樣的做法一點也不奇怪,比如荒木飛呂彥就是在他的義大利之旅找到創作突破口的,日本近代的文學家們也經常這麼作,畢竟不同的風景確實可以激發不同感受並帶來靈感。「兩社相拜成就兩情相悅啊......」,在十二話的中段看著自己的師傅冬音和她朋友莉莉和好而說出的這段話非常重要,原本以為兩人在搶男人的她在看見兩人的真情後自然說出的這段感想也自然的消解了她前面的「異性戀預設」,不過,千花因此找到的靈感似乎跟旅行沒什麼關係就是了。「學姐,我,很喜歡。學姐說的旅行故事,讓我也想出去旅行,就是這麼喜歡。」,千花的漫畫在十二集最後以有聲漫畫形式播送時有著這樣的台詞,她所得到的靈感由此看來應是人際關係層面上的,把作為她靈感源頭的冬音和莉莉考慮進來後我們便可說她確實的看到了冬音和莉莉有著「視對方為最重要,並且互相推動彼此的關係性」,她們在十一集小小的分離只是讓她們更加意識到對方的重要,淡素的旅行日常在此引入了時間性以及關係性而成功進化。不過,這個將漫畫修行線導回人際關係線的千花最初短篇也能暗示她跟曆的關係,讓我們回到第二集看看。「『優雅的一人之旅的說。』『嘴上這麼說,其實是覺得有點寂寞了,所以才來找我聊天的對吧。』」,在千花漫畫修行之旅的中段她在旅館跟蓮沼曆有了這樣的對話,這時還沒有辦法斷定她跟曆的關係,不過這集開頭曆主動提出要關心她陪她去散心已然暗示了一些東西。在第二集後半,千花和曆在等公車時有了下圖的關鍵互動:
(『ざつ旅-That's Journey-』第二話)
「影像的變化,將結構出敘事方法...靜止圖像是固定化的內容...能夠表現出拍攝對象被繪畫出來,被捕捉下來之瞬間的意義。」,富野由悠季如上關於影像的觀點正是本作的動畫在表現方面上相對的優勢。作為有限動畫的本作大部分時候甚至角色都沒有畫的很齊整,但它似乎很明白自己的限制,它在關鍵場景還是會畫好,而第二個就是像第二集這樣以影像呈現兩人關係性的舉動。「帥哥力太強了吧。」,千花在第二集開頭自言自語的這句話其實就是她在等公車這段為什麼靠在曆身上的原因。簡而言之,她這是下意識覺得曆很讓人安心才會有的肢體語言,曆在這張圖中的表情非常沉穩證實了這點。這段中台詞不重要,但是動畫的影像指示出的意涵非常豐富,而且千花跟曆特別多以此表現法呈現的互動。「『我對畫漫畫這件事一竅不通,在這方面完全幫不上你,但如果只是一起到海邊瞎晃,我隨時可以奉陪喔。』『小蓮有時會突然帥氣起來,太犯規了吧。』」,千花和曆在這集最後看海時有了這樣的對話,曆對於未來提出的承諾加上千花是臉紅跑過去撞她肩膀才回復的互動使我們可以說,千花是理解到曆剛剛給了一個長久陪伴她的承諾才害羞的,而且此刻的配樂指示出的氣氛同樣是在保證這裡的感情為「真情流露」。這樣的解讀並非是一個僻論,正如拉馬爾以及富野甚至大塚英志等人所說的,圖像作品的圖像本來就必須去注意它在表現論維度上傳達出的意義,如果說一個動畫無法從角色神情推論出其心情,它無疑是失敗的。要義在於,動畫的表現讓我們有辦法這樣解讀兩人的關係。 「一個人旅行的『終點』是『某人』的所在。」,千花在第五集領悟到的這個道理不自然的有些像作者刻意放的「警句」,不排除是動畫在這一小段「領悟」的節奏塑造太過奇妙,但如果把本作在開頭就找了一堆切入點這層考慮進來,這種太不自然的警句就是幾層重點沒有很好整合的結果,作者顯然打算結合旅行充實精神生活的路線和人際關係,但顯然難以掩蓋其刻意性。但當然,它本身很有意義而且對劇情還是很有幫助的。簡而言之,這句話的意思可以解讀為千花在獨自旅行中看見的事物最終會想讓她與某人分享,她在這段沉思中想到了許多人,但是按語意來看我們會微妙的再次注意到,她是想找曆一起來的,這集的後面曆還真的陪她來旅行了,曆在這裡半開玩笑的提及「共度餘生」從前後集數考量的話可能未必是玩笑。在這幾回中,曆給人的形象是可靠,不過第十話揭露了她另一面,而且也是千花首先注意到她的問題的。「我其實只是感到有些不安,看到鈴親的漫畫刊登在雜誌上,雖然我也很為你開心,看到好友的付出有回報。但是,我又怕你越走越遠。」,曆在第十話和千花在旅館過夜時悄悄對她講了這些話,這裡顯示出她害怕的是千花的成就會讓她離開自己。理解她的千花正式回應了她的不安,曆猜到了千花是刻意讓她們趕不上車的,但是她別有深意。「這樣子,等到很久以後我們都變成老奶奶時,又多了一件趣事可以一起聊了。」,與第二集和自己的漫畫都有呼應,她在此給了曆未來的承諾,這一方面展現了千花成熟的一面,一方面也是關係性延續的基礎。雖然本作在主題上一次給了太多而導致結構和重心有些歪斜,但2019才出道的作者即便日常與複數主線的結構仍處理的十分青澀,他描繪出的關係是足以讓讀者想像其延續性的。即便看上去隨意,最終仍會抵達名為對方的終點,『ざつ旅-That's Journey-』的標題從本作主角們關係性和旅行結合的描繪看來正可以指這樣的意思。在本作中,最後要提的部分是即便它有一些喜劇橋段,但表現論上指示出的意思比較接近溫馨而不是真的搞笑,為何如此呢?原因恰當的說就是主角們沒有「形變」,因此不會出現太過「荒謬」的感受。為了搞懂「形變」的效用,接著我們要來看由あfろ創作並由ソワネ改編成動畫的『mono』。
2.
即使是地球上最無趣,最「不具表現力」的線條,也一定會用某種方式呈現出其特質...現在,如果圖像可以透過自體的形象表現出諸如情緒跟其他感官看不見的事物的話,那麼圖像與專司表達看不見事物的其他類型圖標(例如語言)之間的差異似乎就變得有點模糊。史考特‧麥克勞德
——聽您這麼說,我注意到《mono女孩》每話的作畫監督都展現出獨特風格,這是有意為之嗎?
藤田:某種程度上是化危機為轉機。由於Soigne是一家較小的公司,我們面臨許多限制,能做的事情有限。所以我們向愛敬監督和宮原先生提議:「能否減少總作監的修正範圍,保留各話作監的個性?」得到「只要不偏離太多就可以」的答復後,於是我們就按照這個方向推進了。我個人認為,在演出範圍內,能展現動畫師個性的作品是非常有趣的,如果能看到更多這樣的動畫,我會很高興。 製片人藤田規聖xAniplex制片人田中瑛對談
「因為癱死在地上的小紗滿可愛的,所以之前都沒管她,但要是她真的死掉就傷腦筋了。我超喜歡小紗的,我拼命用功考上和她一樣的學校,還加入了沒興趣的攝影社」,霧山杏在『mono』第一集看著癱在地上的紗月有了這樣的想法,這段話首先的意義是確定本作的百合成分。而雖然本作的原作是三部作品中最接近早期日常系的「四格漫畫」,但它距離夏目房之介所謂削減事件性的「四格」其實離的很遠,比如最開始杏勸消沉的紗月重振攝影社就是一段連貫的敘事,我們在此能夠看到關係性的積累。接著,第一集這段的第二個要義在於這邊表現紗月消沉的方式是直接改變作為角色性核心的眼神畫法而不是以原本的臉作出消沉的表情。它跟『ざつ旅-That's Journey-』或者說一般百合的差異在於,它們即便是哀愁或是「喜劇」以及「尷尬」等場景都沒有根本的改變畫風。以最經典的《恰如細語般的戀歌》為例,它即使是出現上述的場景竹嶋えく絕美的畫風也不會有一絲一毫的動搖,那當然是她的實力以及該作氛圍所致,但如果今天要求的是營造喜劇感,竹嶋えく的習慣就會變成她的絆腳石,在根本風格不轉換的前提下她頂多能作到「萌化」角色而無法創造根本上有荒謬感的氣氛,作者或者說動畫的長處於是就顯現出來了,畫法的改變如同麥克勞德所說帶來了「其他情緒」。「線條畫本身其實就是靠著這樣一些約定的集合成立的。」,如同夏目房之介所言,繪畫本身的成立是仰賴認知上的共識,當然也是如此的漫畫使我們可以確定角色是同一個角色的方式就是依靠她們的一些特徵,其中臉是特別能代表角色性的部位。於是,這種畫法之所以「荒謬」就在於它直接破壞了我們認知角色的約定但同時又要我們視她為同一個角色。如下一張更為經典的體現了這種手法:
(『mono』第四話)
「虛擬美少女表徵美少女,而非生物學女性。」,剛剛以如上這張圖的身材走出餐廳下一秒又變回一般身材的敷島櫻子最為精確的體現了布列德金娜這段話,除非她掌握了六式之一的「生命歸還」,不然她絕對不會是人類女性的表徵。這一話如圖所示仔細來說其實作畫並不精細,但是在背景的寫實仍有維持的前提下這集的角色畫風是有特色的,兩位製片人在對談中提到的使各話作監盡力保持特性所要說的便是這樣的狀況,在第八話杏和櫻子從山頂溜滑板下來的極具速度感之手繪作畫亦是如此。但是,這種轉換風格的畫法也帶出了本作氛圍塑造上的一些問題。精確的說,它經常打斷「感性」的風格塑造使它帶到的多個主題都無法產生延展性,首先是在第三話時從紗月眺望景色轉到幾人緊急的再補去一個還沒跑的景點。如果說這點勉強還能接受,第五集實在是說不過去了。「妳在山裡一定覺得很寂寞吧,我以後會偶爾找時間過來玩的,這次還請妳......」,秋山春乃在第五集時因為家裡出現從山中跟回來的靈而被朋友玄熊虎代帶去山中退治,她在講上述這段話時其實是認真的,百石元的配樂在此亦是感傷的,然而她才剛從隧道出來並成功跟幽靈道別後就馬上被告知說她需要再搭一次巴士,這裡就是非常明確的「打斷感傷」,而這裡的幽靈主題還進一步衍伸了本作另一個問題。以最明顯的動畫第四集為主,あfろ另一作品《搖曳露營△》的角色經常在本作中登場,這便是所謂的「明星系統」,在當代百合作家中愛用這種創作手法的我們可以舉出入間人間。然而,「明星系統」有個重要的前提是「角色」要塑造好,否則就會有一部作品的價值變成尋找「高人氣作品」角色登場的驚喜而作品自身失去獨立性。「各個角色不是行走於單一的人生步道上,不是被描繪在單一的故事中的人物。他們是被想像成存在於各樣故事或情境中,而同時又是外在化的一種潛在性質之行為模式之集合體。」,關於角色東浩紀在上文給了我們一個相當準確的標準。簡而言之,動畫漫畫對於角色最成功的塑造就是印象鮮明到讓我們能夠想像她們被放在其他世界觀和作品時會怎麼行動怎麼反應,特殊的語癖或語調乃至於外表特徵和活動模式都很重要,撫子跟凜都是作者達到這個塑造標準的角色,但是『mono』裡誰能作到呢? 我在上文先提示了本作的幽靈主題是個問題,但是我並不同意大多數人指責幽靈主題把主軸帶偏,因為幽靈主題只是事件性一般的存在而不是全作都有,幽靈主題真正的問題其實是讓春乃的朋友圈出場,第五集甚至直接讓她當了主角。換句話說就是,第五集之後春乃的存在感已經超過了陪伴攝影部三人組的「有趣大人」之角色而幾乎成為了塑造最鮮明的角色,紗月和杏因此就被蓋過了,和前三集不同,第五集開始紗月和杏讓觀眾看到的基本就是她們和春乃一起去四處遊玩而比較少看到她們複雜的面向,雖然十一十二有拉回來,但是她們能讓我們想像她們在其他作品裡的行動模式嗎?單就動畫呈現的狀態,我想還不足夠。但與此同時,櫻子確實有達成這樣的標準,這一切尤其要感謝遠野光小姐明確奠定櫻子「無口系冷面笑匠」的配音演技。她一般的聲線跟櫻子差非常多,但是她卻有辦法將自己的聲音完全封入櫻子讓她發出各種奇妙的音效。這時我想會有人爭辯說,難道古賀葵小姐跟三川華月小姐配的不好麼?我當然認為她們配的很好,但是這樣說吧,角色塑造本身的侷限使她們的聲音傳達出的角色性是回應作品世界觀的,而遠野光配的櫻子傳達出的角色性並不像前兩個角色那樣使人覺得「在劇情中她會有這些反應」,櫻子給人的感覺是「在哪個世界她的思路都一樣神秘並且會作出奇怪的行為」。也就是說,雖然比較難想像紗月跟杏跨作品的行動,櫻子倒是沒有問題的。「學姐畢業後,我消沉了一段時間,但有霧山陪著我。在買了新相機後,又認識了春姐。我們和櫻子的電研合併,變成了電影照片研究社,還認識了春姐的朋友,和她工作的朋友。多虧成為春姐的漫畫模特兒,不管是照片還是影片,我們都拍了很多很多。所以說,我現在,過的非常快樂。我想拍攝各式各樣的事物(もの)!」,紗月在最終回結尾的台詞可以說是本作劇本最為精妙與關鍵的一段。在製片人們的對談中他們曾經提到很難抓單一軸線的『mono』非常需要好的腳本加以統合,他們找來的米內山陽子很好的達成了這個任務。伴隨著感性但充滿向上感的配樂,紗月這一段的重點首先是她對牧之原學姊講話的態度微妙的有向單戀對象表示自己已經走出來的感覺。接著的重點當然是她清楚的知道杏一直陪在她身邊讓她重新振作,這般記憶回顧顯示在中間幾集關係性只是退居後方而沒有斷絕,杏在開頭提到她想一直陪著紗月也因為這段台詞而再次顯出它有可能。最後,紗月的台詞也將本作的劇情總結為「對各種事物的見證」。雖然作者的《搖曳露營》可能是更好的例子,但對於『mono』我們也仍要承認,雖然它部分角色塑造不足以及劇本觀感上不勻稱,它仍然確立了能夠延續的關係性並且超越了既有的日常系印象。不過,在本文的三部作品裡它或許是最難一眼看出延續性的吧。即便這不等於否認它有延續性,我們緊接著也該來看看最後一部在表現論上稍嫌不足但劇情和關係性或許是三部裡好評最高的作品-『日々は過ぎれど飯うま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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