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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彼女。 百合小説アンソロジー 收錄七篇完全解說:神明的幻象-平凡的絮語戀人-站內七篇都有翻譯 也有台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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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9-1 00:3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https://medium.com/@peter91916/% ... %BA%BA-19a40268b3c3


全文連結在此,但我先放文章前兩部分/參考資料也在裡面-


1.

對渾沌的控制,也是對「時間」的控制。而對時間的控制,首先是對「過去」的控制。因為在古典式的偵探小說中,必須解開/消解的謎團(渾沌)的源頭,總是設定在過去的某一時刻,或者說設定在某一個特定的時期。掌控過去,意味著-正如伊岑茲韋格敏銳指出的那樣-否定「未來」。對宣稱「按照福爾摩斯的方法做的話,就不會再有任何問題了」的福爾摩斯先生來說,每一個事件都不過是先前發生的事件的「重複」。換句話說,案件一旦破獲,就意味著未來將要發生的所有案件都已經解決了。這樣的邏輯,使本應是關於多元的生命的劇情被束縛在「同一性」原則之中,控制並還原了所有「差異性」和「他者性」的發現。 土田知則

我喜歡的女孩子是不屬於任何人還會把一切弄得亂七八糟的。
在成為某人的所有物時,她就會變得軟弱。
我喜歡的關係有點像宗教,明明不是誰的神明卻被人們擅自崇拜。
但那位女孩只是破壞人們的生活,最後丟下一句「我可不是神明呀」就離開了。
武田綾乃

     「不管任何故事,一旦開始,就會走向既定和諧的結果,我覺得這是沒辦法的事,所以如果作品能在好的意義上背叛我的預測,就會讓我陶醉到不行。」,『上手くなるまで待って』一篇中円居挽藉才谷屋繭之口開展的文學觀首先暗示了渚以臨場的致詞在學姊的婚禮上超越她預期的結局,此種「收尾」展現的「他者性」則正是收錄在『彼女。百合小説アンソロジー』的七篇作品的共通「特質」,那在根柢處反抗著「整合」事件的「推理」敘事。「在大正晚期,日本偵探文學出現了兩種不同傾向。以犯罪手法、偵破手段的設計為主,透過縝密的邏輯推斷對罪行實施偵破,注重專業、科學思維的小說,被稱為『本格偵探小說』。」,此處由甲賀三郎所提之「本格」的核心追求可說是以「理性」將渾沌還原成單一明晰「秩序」,在每一篇中都蘊含一個始終在角色掌控「之外」並保持「不透明」之維度的本作因而首先就帶有對「本格」的反動。「都沒什麽要說的嗎?內心某處期待著。你好強,很像之前交手的那個人。想起來了,音切除夜子。難道你是芹?除夜子要我們傳話——期待能聽到這類的話。太天真了,除夜子和我都跟蒼蠅沒兩樣。」,「恋澤姉妹」中貫串全文追求觸及戀澤姊妹之內面卻被冷漠擊殺的鈴白芹與一眾探求者顯示本書對交流與伴隨它的「解謎」並不「關心」,甚至可說是「嘲諷」,這進一步將其與在架空背景下仍以解謎為主的「新本格」做出了區別。以六零年代出生的乾くるみ為起到九零年代出生最年輕的斜線堂有紀為止的本作作者群確然都有推理創作的背景,但除円居挽與乾くるみ的「上手くなるまで待って」和「九百十七円は高すぎる」兩篇以外,其餘五篇皆為難以看出「推理」過程甚至意圖的作品,它們如何被定位則必須注意到「ミステリー/mystery」這一廣泛在九零年代後被用以指稱「推理小說」的特殊表記。
     「乃枝也跟著我一起呐喊,接著搶在我還沒開口之前親吻了我。......看在旁人眼中,這幕情景是什麽模樣?兩個美麗的女生高貴的愛情?或者依然不夠,是倒向一邊的歪斜天秤?」,「百合である値打ちもない」中和女友乃枝一同作為職業電競選手的吉川真真柚為了讓網民更認同自己與乃枝的關係而選擇去整形,乃枝對她整形從外表到內心的肯定首先就打破了因斜線堂有紀的女性作家身分和作品鋪陳而「批判」單一審美之「期待」,然在此更需注意的則是他人的看法直到最後都帶有的「不確定性」,那也正是本書收錄的所有故事一致描繪的他人之謎「ミステリー」。木木高太郎在戰後為了囊括偵探文學的新動向而將其改用「推理」表記,「ミステリー」這一新表記也便是在「推理」朝著「純然謎團」擴大的動向中捕捉到了本作。「若無一定的社會環境,偵探小說則無從產生。」,在大正年間做出如此評論的平林初之輔認為要發展出同時代歐美那樣的偵探小說就必須要有科學文明才能有以同樣方式「解開」特定謎團的「基礎」,由此提示的是推理文學所關注的「謎團」與社會發展之連結。「早先的行為規範認為,最好的親密風格是夫妻融為一體,因此可以跳過所有的言語溝通。而現在的模式認為,即使夫妻雙方都認為他們不需要通過言語溝通,但這種溝通對於健康的關係來說也是至關重要的。」,阿列克西如是論述了日本從戰後到當代的親密關係觀轉變,「自己理解的『規範』也適用於他人」不再「自明」而顯出其獨斷的盲目性,織守きょうや的「椿と悠」就是從這個意義上指出樁與悠對另一方的主觀印象都不精確。「因爲不是男女朋友,所以不說出來,就更留不住對方啊。」,「馬鹿者の恋」中譴責主角千晶的加戀對由「行動」才可能觸及「他者」的強調進一步指出溝通之必要性正是因為他人本質上「無法窮盡」。「新本格」人工而個性化的風格在年輕人之間的流行映射了八零年代個人超越平均化社會的努力,本書對他者之「無限性」的還原則打破了那種單一個人主觀風格的「封閉」。這樣的風格最適合稱為「關係性的ミステリー」,取其複合義便是和「不透明」之他者「互動」之探究,進而需注意的是在本書在不同關係性背後作為「後設」的「互動模式」:

總之,學姊真的讓人打從心底尊敬,只是和她一起進行練習,就彷佛靈魂受到了淨化。然而對于這樣的對象,我內心滋長的感情,卻包含了不純潔的成分。...

    工藤敦美識破了我藏在心底的感情。

    「我跟你是同類。」

    她主動這麽說,揭示自己的秘密,因此我決定相信她。

    我們彼此訴說希望學姊如何寵愛自己的妄想,然後有一次,我們發現只要擁有施與受的精神,就可以在某種程度上實現彼此的願望。......

便當袋是不錯,可是居然要兩千七百五十圓?只是拿來裝便當的袋子耶——這麽貴?

    眼珠子上翻心算,再放下眼珠子:(我要付)九百一十七圓?

    這下終于能夠完全解釋結城學姊的動作和台詞了。

    然後。

    敦美筋疲力盡地癱倒在地上,就此一動也不動。

    看來今天已經沒力氣恩愛了。

不知爲何,我有種被甩了的感覺,自暴自棄地把剩下的甜甜圈都吃光了。
乾くるみ「九百十七円は高すぎる」

     「我可以和這個人-他和我一樣,也愛著同一個情侶...由於兩人都摸底,所以我感受到欣逢知音的喜悅。」,羅蘭˙巴特對於情敵之間因共同的「愛戀對象」而相互「認同」的描述在任一方都還沒與福永壘交往的杏華與敦美這裡被表現的更為深刻,任何「個人」對福永壘的觀測都只能得到的主觀形象藉由「自身之外」的另一人之「觀測」便成為了具有「客觀」基礎的「可操作物」,乾くるみ這篇作品的核心劇情即是偶然聽到福永學姊買了九百一十七元物品的兩人試圖一同推理出她買的東西,杏華與敦美想要知道學姊到底用這些錢買了什麼才會讓她的朋友認為「太貴了」。在勾勒兩人的探詢路線時,乾給出的詳細而「具體」之資訊讓兩人與之伴隨的推理思路因所參照資訊的「無衍義」而封閉在內部。「在『像動畫般的小說』中,並不存在著應該寫生出來的『我』。因為在小說中存在的並不是『我』或擁有活生生身體的人類,而是架空的角色」,大塚英志的提醒使人注意到本書含本作在內的所有作品都是以獨立於人類之再現的具體角色作為核心的,在書中的環境描寫因而都是在塑造「屬於角色們的現實」,將此導回乾的故事中便成了一種對角色視點「侷限性」的進一步強調。推理出壘買了二十四顆裝多拿滋的兩人並未考慮她以外的人可能對推論產生的影響,也因而在最後推翻她們結論的恰是讓壘為之買禮物的朋友這一「外部」。實際上,杏華已經想要將敦美當成本尊而非替身來愛,然而失去壘這個中介的她與本為「外人」的敦美也就沒有了相接的方式。於是,這一作品便可總結為擅自崇拜壘的兩人被她牽引著生活而最後對方絲毫未曾注意她們便離開的故事,武田綾乃所說的「神明幻象」正是要指涉這樣擅自將理想加於他人又擅自被其影響的「關係」,此中「理想形象」與「自認平凡者」的互動產生的張力即為本書的構成。
     「算命師說我是能爲愛殺人的人。現在我完全明白這句話了,我可以爲了愛,殺死失去存活價值的我。」,「微笑の対価」中為了紫乃付出一切的澤渡優香也是像杏華一樣的將一切價值置於她在他人身上架構的幻想,優香對紫乃隱藏面向的拒絕理解也完全是在強化紫乃的「幻想」形象。在這個由沉醉於紫乃而為了她殺人棄屍的優香為主要視角的故事中,於最後補上紫乃視角的相澤沙呼並非是要表示真相的剖白。「我太擅長勾引男人了。就算換成女生,絕對也會順利。 一切都如同計畫。只有一件事我失算了——那就是我居然真的愛上了你。...破滅正步步進逼。這樣的預感宛如死神的陰影,正逼近我的身後。」,從紫乃如是的敘述能夠得知真相的只有讀者,而在作品中她這樣的自白起到的功能反而是顯示優香對她的任何「觀察」都並不完全準確,紫乃在最後以破滅的預感將全文引至的開放結局也呼應了武田所說的「成為某人的所有物時,她就會變得軟弱。」。武田在此並非只是敘述了她的喜好,就愛上某人才會開始被得與失「牽絆」這點來看她的喜好也就是事實本身了,紫乃若是沒有愛上優香那她在能利用對方的前提下有無數逃脫棄屍罪的方法,而她現在必須與自己的「過去」共存。在此,已經與社會這個「他人」接軌的殺人行為超出了紫乃的控制範圍,相澤對其的回應是使它成為永遠造成恐懼的「不確定性」,而對於視點聚焦於紫乃而非社會的優香來說,紫乃究竟在想什麼也永遠保有一份「不確定」。在圓居挽這裡,他則以另一種方式回應了「過去」:

「我以爲繭學姊離開以後,接下來我一個人也可以,然而我一個人寫出來的長篇投稿後落選。說到我的成就,就只有在文藝對戰中大獲全勝……」

    那個時候,我確實是懷著要擊垮加賀縣學長的心思寫出作品的,就彷佛爲了一消落選的怨氣。

    「可是,我終于醒悟了,我學到的技術,就只是單純地欺淩弱者而已……我無法強烈地打動讀者的心,淪爲只能擊垮眼前對手的寫手。」

    淪爲——自己說著,覺得完全就是如此。

    「如果我繼續投稿獎項,或許已經成爲作家了,但那一定不是和繭學姊一起歡笑那時候的渴望……」

    這並不是在諷刺現在的一色虹。不過,有些人在感覺偏離了自己鋪設的理想軌道時,就會停止奔跑。

    「繭學姊傾注那麽多心血栽培我,我卻只能把這份力量拿來欺淩弱者,這讓我覺得可悲極了……所以我放棄了寫作。」

    繭學姊瞠目結舌,彷佛被雷劈到一樣。如果我的話以任何形式刺入了繭學姊的心坎,那麽那兩年也算是有了回報。

    「渚,那你是因爲想到我,才放棄了自己的夢想嗎?」

「那個時候,繭學姊就是我的一切,就是有過那段光是回憶起來都璀璨耀眼的時光,即使現在過著平淡無趣的生活,我也不在乎,所以我不能做出玷汙那段時光的事。」
圓居挽-「上手くなるまで待って」

     「是啦……若說心無芥蒂,那是騙人的,不只是我,其他人應該也累積了不少郁悶。可是當時蔓延了整個文藝聯盟的那種氛圍,你該不會已經忘了吧?...寫出爛作品的人沒有價值,那種氛圍。」,被相內渚邀來詢問事情的紫織提醒她兩人還是同學時發生的事,她提到當年兩人一同參與的大學文藝社團裡蔓延著競爭至上的氛圍,圓居挽的「上手くなるまで待って」就是從主視角的相內渚與她所仰慕的才谷屋繭學姊在這一社團之互動開始的。本作的核心劇情是已經放棄寫作而在企業就職的相內渚在某日發現自己過去的作品遭到他人投稿,她因而便邀請幾個過去在文藝比賽中輸給她的對手來確認兇手。奇怪的是,那些當年被她擊敗的人全都十分感謝她帶來的影響。事實上,輸給渚反而讓他們藉由「放棄」而遠離了文藝聯盟的高壓,進而找到了自己的興趣。在此,作為「謎團」的「過去」已藉由眾人各自的「結局」被明確劃定成了屬於他們的「印象」,意義不再是單一的「過去」進而也就失去了對當下的掌控。「才谷屋學姊總是在你身邊……讓你無法自由自在地發揮才華吧?」,已經成為作家的奈津子對渚的敘述更加確實的指出她應該要與那段過去保持距離,渚給出的答案也確是藉由將放棄寫作的過去加以「事件化」來使自己脫離崇拜學姊的「盲目」影響,將「當時的學姊」賦予具體脈絡的她所映射出的便是「當下」的學姊改變的程度。在婚禮致詞上突破繭學姊預期的渚也在結尾用「或許重拾寫作」的話語和找回「熱情」的態度使自己從「平凡者」轉變成了讓繭學姊需要在身後追逐「理想存在」。不過,在對於當時「放棄」寫作之動機的「忘卻」上架構出一個「理由」的她最終與學姊也只能以「表象化」的記憶相互連結,在她對那段時光資訊的信賴與理解中必然「溢出」的部分便是她永遠無法把握的「過去」所在。

2.

隨著全球化步伐的加快,沒有一個地方看不到文化的融合...成年跨境者(例如佐佩特)應該永遠不會成為邊界地帶的真正居民吧?生於邊界地帶或者在其中「成長」是在自我內部擁抱多元性的非常重要的條件。...就李維英雄與水村美苗而言,他們並非出生在加勒比海岸的列斯群島或南非等多元性地區的「出生型」邊界兒,而是在自我塑造中因移民而擁有多元性,因此可以將他們定義為「移植型」邊界兒。...在「移植型」的情況下,其命運是作為一種完全個人的條件來承擔的。 土田知則

我想要的,是一個小宇宙(有它自己的時間、邏輯),那兒只住著「咱倆」(這是一本言情畫報的名稱)。來自外界的一切都構成威脅;不是厭倦(例如我被迫生活在一個沒有對方的世界裡),就是傷害(要是我在這世界裡聽到不利於對方的表述)。...對於敏感細膩的戀人來說,任何事實都帶有侵犯性:稍微來那麼點兒「科學」,不論多麼通俗、一般,它都會直搗戀人的想像世界。 羅蘭˙巴特

     「她叫鹽野悠。......不太會主動找人攀談,但有問必答;稱不上熱情,卻也不惹人厭。和一加入團體便經常主持大局的我完全相反。」,「椿と悠」中擔任第一部分視角的秋山樁在其對悠的觀察中顯示了兩人所處位置的根本差異。「這所學校校風自由,校規也比較寬松。我因爲國中國小都住在外國,父母擔心我可能會無法融入日本的高中而吃苦,但可能是因爲許多同學都秉持「別人是別人」的觀念,一年級的時候,我過得平平順順。」,悠的視角中父母對於學校的選擇與風氣的擔憂則進一步指出「環境」對於她不在意群體的態度之塑造有根本的重要性,這種英美的「個人主義」在其反面便映射出了樁投身集體承擔的「責任感」包含的日本特質。亦言之,位處不同場所的兩人最一開始從對方身上得到的印象實際上是一種「國家」的「類型化」。同時,「樁」與「悠」作為「名字」也早已符號化的濃縮了兩人作為「支柱」與「遊蕩」的性格。作為在英國出生的日本人,織守きょうや對鹽野悠的設定顯然有參照自己的經歷,以秋山樁和鹽野悠從互感興趣到珍視另一方的關係發展為劇情主軸的本作因而可說蘊含跨境文學的特質,習慣英國的自由但卻喜歡日本食物的悠正是一個因著「移民」而在內部有著兩種「文化」的移植型「邊界兒」。
     「而且我喜歡你的頭髮,在陽光底下看起來就像金色的,好像獅子。」,樁對悠繼承自血統的頭髮表示的是一種無涉於「類型」而就是指向她本人的喜好,國籍差異在此正是一種屬於個人的「命運」。在故事中段,樁的青梅竹馬康太以其登場給兩人帶來了誤會,兩人都不喜歡他卻都以為另一方喜歡他。「我以前聽說佐野好像在別班有個漂亮的女友,原來如此,就是椿啊。看上一眼,我就信服了。典型的俊男美女,太登對了。」,悠對樁和康太關係的預設所顯示的無疑是源自她看待對方的「理想化」視角,同時也表明她認為自己配不上對方,在樁的眼中她也是同樣的認為自己沒有資格向悠要求這麼多。在此,他人的「理想」或者說「超越性」的形象和「自認平凡者」的距離成為了兩人誤解的根本,本作對此的回應方式是「無視」兩人關於另一方感情的疑惑而將焦點放在以行動向另一方趨同所創造的關係,在跨文化交流中打破固有偏見的方式也確然就是主動而具體觸及另一方的「行為」。然而觸及他者行為的「主動」卻也有相當不待見的時候。在青崎有吾這裡,與他者的「交流」反而是戀澤吐息與戀澤血潮再厭惡不過的事:

——我覺得她們就是普通的孩子。

    我一直相信戀澤姊妹是無從理解的怪物,就算想要貼近她們的思考回路,也是白費工夫,束縛她們的「准則」是基于某些獨特的哲學。

    可是,或許不是如此。

    十五歲的春天,在我弑親之前,我過著平凡無奇的生活。

    我上學、參加社團、假日和朋友一起逛服飾店或看電影,每天上YouTube追蹤喜歡的樂團動態。也有喜歡的對象,是社團學妹。

    第一次約會,從頭到尾都酥酥癢癢的。我們搭電車去有點遠的地方玩,買了東西、吃了奶油義大利麵、偷偷親吻。走一走,再親吻了一次。當時是十二月,燈飾裝置美不勝收,我們坐在噴水池前,手牽著手,相依相偎,看著那些彩光。雖然情侶多如牛毛,但往來的行人,目光幾乎都在我倆身上,平靜的、冰冷的、鼓勵的、奚落的、看顧的、責備的,各式各樣的視線紮刺在我們身上。我感到她和我握在一起的手使勁了,我分辨不出那是愛情的流露,還是不安的顯露。

    當時我所感受到的感情。

    或許是戀澤姊妹的原動力的感情。

    那是無比單純、比什麽都要純粹、每個人應該都有的最根本的感情。不需要迂回的比喻,一句話就可以表現,也因此再強烈不過的感情。

    不要看——是這種感情。 青崎有吾-「恋澤姉妹」

     「可是,我還是覺得她們就是普通的孩子。因爲,每個人都會這麽想不是嗎?和心愛的人在一起的時候,絕對不想被任何人打擾。當然,實際上這是不可能的事,無論如何都必須跟他人有所牽扯,畢竟只有兩個人的話,是不可能活下去的——」,行經廈門時向當地一間餐館的老闆娘友鳳詢問戀澤姊妹的鈴白芹得到了這樣的回覆。她確然指出了兩人行動的核心原則,但她對此的「否定」從鈴白芹如上的獨白來看反而揭露出了她,或者說作者邏輯的短路。作為一個以殺手芹的視角追查前輩除夜子下落為主線的故事,戀澤姊妹因其為除夜子最後去見的對象而成了全文的聚焦,作者持續強調的是她們兩個有超常的戰鬥力能夠殺掉任何試圖「干涉」她們人生的人,巴特所描述的戀人之根本願望無疑就是這樣的東西。「如果用免洗筷刺穿上前搭訕的男人叫『正當防衛』,那或許是吧。」,芹這句挖苦她們行為的言論有著重要的訊息,和她們接觸過的友鳳平安無事最為根本的顯示出她們排斥的只是他人影響她們之間關係的「意向」,而這和友鳳說的「無論如何都必須跟他人有所牽扯」根本就沒有任何衝突。這種排斥進一步凸顯的是她們不願自身遭到「對象化」與「特殊化」,芹如上的自白以及她環遊世界蒐集兩人情報的旅途都不斷在驗證這一點,而若要理解兩人對於「干涉」的厭惡則必須注意她們的「源頭」。「俱樂部的成員達到二十人時,野張開始著手培育『完美的素描模特兒』,他從各地育幼院收養孤兒,養育了八名五歲至十二歲的孩子。戀澤姊妹就在其中。......尤其是戀澤姊妹,更是頂尖的兩位。她們每天脫光衣物,站在台上,擺姿勢長達數小時,她們的工作就是供衆人注視。......我敢保證,沒有任何人懷有一絲邪念,我們的目的,是畫得更正確、更詳實。但或許就是這樣的目的錯了。」,曾為藝術俱樂部成員的尾缟告訴芹戀澤姊妹本來是主持人收養培育的人體模特兒。他確然有掛保證眾人對這些孩子的注視是無關乎性慾的,但也正是這樣的凝視讓姊妹倆因為第三方意志的介入而成了「對象」,這種無疑可稱之為「物化」的狀況卻因她們隨後的行為而需要多作一層詮釋,松浦優在論及紙性戀時對於「性物化論」的檢討恰好指出的即是既有「凝視」理論的盲點:

作為性物化論前提的「物」觀是人類中心的。這個問題不僅限於二次元中的討論,進一步來說也不限於「性」物化。余登將「物」描述如下:

『說一個人是對象[物],就是指其人在他人眼中的的價值或意義,是由他人的利害關心和價值判斷來決定。正如我們周遭許多對象的意義或價值,是由人們的利害關心和價值判斷來決定的。』

此處余登說明,物是完全被動的,物的意義和價值是被人類單方面規定的。
但是物真的是像人類所想的這樣嗎?例如物的形狀或材質等物質性,制約了人類的意義賦予和價值賦予的方式,因此也實際上影響了人類。如此物並不僅僅單方面被強加意義和價值,在各種意義上也有「抵抗」人類的面向。這種論點在余登的論述中被提前排除了。
松浦優

     「大概只花了一分多鐘吧。我們就這樣傻在原地,等著死亡輪到頭上,每個人都看得出神,那動作太精采了,她們真的好美。」,回憶當時狀況的尾缟對於某天突然殺掉所有俱樂部成員的戀澤姊妹並沒有憎恨,藉由巴特的論述首先能推論出這個「某天」就是姊妹倆開始視對方為戀人的那一天,周遭人的凝視也唯有在這個前提下才可能被自小教育「接受」凝視的兩人反對。同時,凝視戀澤姊妹卻也被姊妹的姿態吸引而「凝固」的眾人最精確的顯示將他人「物化」的凝視絕非是主體站在超越視點施加的權力,被凝視的對象正如戀澤姊妹一般也擁有限制凝視者慾望性質甚至反抗他們的能力。「他者對我們而言是「超驗性」的。但是,他者並不是超驗性的存在(上帝)。因為他者是稀鬆平常的、無力的人類。」,如是斷言的柄谷行人表述的態度在拒絕差異化歧視的同時也拒絕特殊化的「崇拜」,武田綾乃在描述關係時也是從這個意義上指出對於他人的崇拜無非是一種擅加的「理想」。
     「所有的人都爲她們癡狂。爲了她們的羁絆、她們的強大、她們的過去、她們的美、她們的崇高、她們的尊貴、她們的生活方式、她們的關系而癡狂。我們悄悄窺探她們的人生,從其中切割出故事,彼此討論、感動、品味、遙想,耽溺于幻想。她們一定不期望如此。」,已經知道兩人只是普通女孩的芹於此的獨白可謂是本文其他所有角色與姊妹倆之間關係的總結,將柄谷的說法導至本作來看便可進一步指出「崇拜」本身即是一種將他人納入自己論述的唯我論,而那個「我」不論其性質為何都是一對戀人的關係裡本就不該存在的「第三方意志」。「兩人的身影就如同那幅畫,今天的服裝也相去不遠。吐息和血潮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她們的眼睛不像燃燒著滾滾憤怒,也不像冰冷地紮刺上來,只是帶著困惑和警覺,是面對突然上前搭訕的陌生人的眼神。」,藉由芹對兩人的描述能夠確定的是她們從最一開始就並不真心想戰鬥,她們唯一想要的只有安心過日子,兩人那種普通而善用環境的戰鬥方式因而也能說是一種以「日常」對抗一切「特殊化觀測」的努力,本作讓姊妹倆消滅一切試圖「解謎」兩人之意圖的做法從而就必須以如下的方式表述:「拒絕一種將他人置入推理框架的敘事並非只是因為他者的無法窮盡,那同時也是在對自身之外的生活體驗表達一種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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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rilovebot0408 + 10
erosuke + 15 精品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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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9-12 16:48 | 显示全部楼层
很有意思,关系性推理的概括真精准。不过直接复制粘贴过来论坛的排版也真是…增加了阅读门槛。楼主链接里显示效果就很好,推荐点进链接阅读
提前期待下一本《貴女》的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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