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們都以為一輩子的時光很漫長。

漫長得時針轉了很多很多個圈、日曆一張一張撕去，

還是看不見時間的盡頭。

於是任意地揮霍青春，無視心裡迫切想要說的話。

任性的以為不管走得多遠，只要一轉身那個人總會在不遠處等待著。

 

我也曾經以為，

時間掌握在自己手裡，只要不鬆開手便不會流失。

 

事實證明，我都錯了。

 

(二)

張開眼睛，窗外透出點點的光線，穿過一層又一層的窗簾落到坐在床邊那人的腳尖。

轉過頭看向仍在床上酣睡的人，她無聲的笑了。

「吶，不知道你得到消息的時候會怎樣呢？」

即使我努力跑回你的身邊，但是你等待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喔。

那時候，大概會哭的吧？

 

可以的話。

「真希望你一直都不知道。」

低下頭親吻那個人的眼角，她發自內心的祈求著。

 

(三)

喪禮的會場不大，剛好可以容納所有親友。

坐在自己的照片旁邊，她看著台下的人漸漸散去，像黑色的浪潮。

人群裡有高中到現在的好友，每個人的眼裡都盈滿了淚，扯著難看的笑容作最後的道別。

還有互相扶持的父母，面容憔悴得像是一晚衰老了十年。

悲傷的情緒圍繞在會場的每個角落。

 

她明明就在他們的面前，卻像不存在似的。

－－真是奇怪的感覺呢。

她對著黑白照裡那個笑得沒心沒肺的自己輕聲說。

 

(四)

她跟在那個人身後，踩著她的腳印一步一步走回她們的家。

當初為什麼會選擇合租呢？她自己也想不明白。

大概是初次見面時這個人一臉蠢樣讓她覺得挺有趣吧。

沒想到搬進來後她對她的評語從有趣變成了無言。

 

不說她那脫線得有點過火的思維模式和非常人的行為。

只說健忘這點就足以讓她抓狂。

每當她長時間出差回來，這個人都會擺出一副「你是誰」的態度，默默看了她很久才露出驚訝的表情，彷彿第一次見面。

明明她都搬來那麼、那麼久了。

時間長得連自己都在不知不覺間被她的脫線奪走了心。

 

現在那個讓自己在上機前心心念念的人緊抿著唇，一言不發的走在前方。

握緊的拳頭表示她正在忍耐著什麼。

她邊走邊想，自己到底在哪個環節出了錯？

 

也許真的不該在離開之前跟她坦白。

但是，她不過是想要看到她的笑容而已。

 

(五)

那個人趴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她看了看牆壁上的掛鐘，已經過了三小時了。

聽著她偶爾傳來的咬牙聲，她好想像之前那般輕撫她的背，對她說：「哭出來吧。」

可是她不能，她看到自己的手徑直穿過她的背脊，連簡單的觸碰也做不到。

她的心像是被燙了一下，疼痛感瞬間漫延開來。

 

她才知道原來幽靈也有痛覺。

 

(六)

眼前的人一整夜沒睡。

她坐在地上，盯著那個人滿佈紅絲的眼睛。

雖然知道她看不見自己，但是還是揚起笑容問：「怎麼了？」

「你這個騙子。」

沒想到會得到回應，她一時間嚇了一跳。

走到那個人面前，試探的揮揮手：「你看見我了？」

只見那個人一直重覆著騙子兩個字，沒有回應。

 

原來是錯覺啊。

看著眼前終於哭出來的人，她有些失落，又有些放心的笑了。

 

抱歉呢。

在消失之前，她彎腰親吻那個人的眼角。

到最後，我還是很壞心眼地要看到你的眼淚才捨得離去。

(七)

在她瞪著她的照片看的時候，她便睜開了眼睛。

每年這個時候，她都會從無盡的黑暗裡頭清醒過來。

也許是為了再見她一面，也許純粹想要聽聽她的聲音。

她也說不清楚是為了什麼。

 

她坐在她的身旁，聽她說這一年來發生的事情。

這一切都讓她有種仍然與她作陪的錯覺。

她依然是那個吃著蘋果裸奔到浴室的人，她依然是那個淡笑著看她誘惑自己，心底下卻為她沉淪的那個人。

 

說到激動的地方，她會笑著哭。

她不知道的是，每一次她都會伸出手，然後看著她的眼淚穿透手掌，滴落到泥土裡面，瞬間消失不見。

似是在預言一件她不想面對的事實。

 

她明白隨著時間的流逝，緊握在掌心的紅線也會慢慢淡化。

就像她與那個人的緣份。

當她再一次拿著梔子花來到她的面前時，她知道她終是要向這個人告別。

她的眼神有埋怨、有無奈、有哀傷、有釋然……

數不清的情緒最後凝結成愛。

她說，我遇上了一個人，一個可以和我共渡餘生的人。

語氣很輕很輕，輕得被風一吹便會消散得無影無蹤。

卻又讓人無法忽略。

 

靈魂是沒有眼淚的，可她偏偏聽見眼淚划過她的臉頰，碎在地上的聲音。

她眨了眨眼，扯了個不太好看的笑容。

「是喔，真好呢。」

 

然後，像往年一樣，她聽著她說圍繞在她身邊各色各樣的事情。

然後，像往年一樣，她目送她的背影漸行漸遠，直到再也看不見。

 

「再見了。」

她掛著微笑，慢慢消散在一片暮色之中。

 

她再也沒有醒過來了。

那是她最後一次看見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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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堆聽力練習沒做就跑去填電腦坑

我覺得自己要忘記早睡二字怎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