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感是來自這MV：http://t.cn/RvtYMMj
感謝作者yabido答應讓我寫同人文。 基本上這已經是平行世界的文章，邏輯什麼的就不要太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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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佳佳，妳真的很可怕。」

杜瑞峰在簽下離婚證書後，嘲諷地對曾一起生活過十年的人這般說道。

褐金色的微捲長髮，氣勢高傲的垂落額前，卻也遮掩不住如模特兒般標緻的五官。大概沒人會相信這麼美麗的女人，已經成為了跨國集團JR的董事長吧？

「我會把這句話當做是讚美。」郭佳佳彎起略帶得意的笑容，收下這份標明財產贈與的離婚協議書。看得出來郭佳佳心情很好，再也沒有比這時刻更好的時候了。「杜瑞峰，不要怪我絕情，我可是在你最困難的時候買下你手上的股票拯救JR，你完全退出後，我一定會把JR經營得更好。」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被妳這樣算計。」杜瑞峰看著最熟悉的陌生人，自嘲的問道：「十年前我們一起白手起家，我一直以為我們是同一種人，也會是最好的戰友，沒想到我們之間還是以背叛收場。郭佳佳，妳對人有過真心嗎？」

「杜瑞峰，不用把話說得這麼好聽。是你先和趙怡琇餘情未了，還和她生了個孩子，我只是拿回我該得的部分，誰也不虧欠誰。」

至於真心？

郭佳佳走出大樓時陽光明媚，她抬起手橫遮眉眼，心卻墜落至十年來一直在心中哭泣的那個雨夜。

如雨的眼淚。

鮮血淋漓也未曾喚回的──

那，就是真心吧？


坐在JR董事長的辦公室裡，郭佳佳指尖劃過手中的合作意向書，更精確的說，指尖劃著的是海頓集團四個字。

瞇起眼睛，這些年來早已學會的深沉算計不動聲色地於目光流轉間演練了一遍，直到將一切都想通透後，郭佳佳才放下手中的合作意向書，望向窗外。

玻璃窗裡映著模糊的影子，郭佳佳下意識緊張整理著衣領，卻又悵然的放手。


在商業界裡，海頓集團的名號無人不知，但見過兩位主事者的人卻少之又少。主席孫浩民、總裁程人鳳，相較於自家集團的高調名氣，這對商業界的金童玉女幾乎絕少現身於公共場合。

郭佳佳當然不會自戀的想著，程人鳳是為了躲她。只是望著眼前通往飯局的門，她仍是停下了腳步。

輕輕吸了一口氣，郭佳佳將門推開，記憶也被推開了門扉──

「郭董妳來啦？我幫妳介紹海頓集團的主席和總裁……」

「不用了。」忽視一旁盧代表的錯愕神色，佳佳對上那張過去朝思暮想的容顏，倒是真心的微笑。「我們從很久以前就認識了。」

「佳佳，妳來了？」程人鳳回望她，眼神裡有著坦蕩蕩的喜悅，語調悠然。

像是很久不見的朋友，像是沒有分離過的時光，像是她們曾經在一起時的模樣……程人鳳，妳真的很會裝！

佳佳就座後，將酒杯舉起。「原來程總裁知道我是JR的董事長。」

「是剛才盧代表和我說的。」

「是啊，我們郭董最近剛和杜瑞峰離婚，她可傷心了，尤其看到主席和總裁這麼相匹配的一對，不曉得兩位平常怎麼維持感情？」

她從沒有這麼一刻如此想縫起盧桂芬那張嘴，只是她仍然笑靨如花，冷眼看著。

「我和主席在一起很多年了，維持感情的方式，就是彼此尊重對方。」程人鳳回頭望向孫浩民，對方也報以一個微笑，兩人鶼鰈情深的模樣，看在她眼裡簡直刺眼無比。

佳佳手持酒杯，自顧自的一飲而盡。


這夜她喝了許多酒，只覺得世界天旋地轉，她已失了方向。閉上通紅的雙眼，只自顧自不斷的說話。「不用送我回家，我還可以……」

「佳佳醉成這樣沒有關係嗎？」開著車的孫浩民問著自己妻子。「但沒想到妳和JR集團的郭董竟然是朋友。」

程人鳳沒有回答，只是回頭深深望了佳佳一眼。

「佳佳，妳還好嗎？」

明明眼睛裡寫滿其他情感──程人鳳，妳的笑容簡直比哭還要難看。拋棄了一切得到這些，現在回頭同情的問著。怎麼了，妳還好嗎？

佳佳玩味著對方的問話，自嘲地揚起微笑。

「佳佳醉了，我送她上樓。等下我再自己搭計程車回去。」程人鳳轉過頭交代浩民，便扶著連路都走不穩的佳佳上樓。


進了屋子，佳佳直接窩上了沙發。

「不要睡在這裡，會著涼的。」人鳳輕喚著佳佳，對方只是不耐煩的皺起眉頭。「佳佳……」

「程人鳳，妳很吵！」

微微愣住，人鳳輕輕嘆了一口氣，只是更溫柔的說道：「要不然進房間換件衣服，比較好睡？」

「妳為什麼要這麼關心我？」郭佳佳眼睛睜開一條縫，半真半假的問道。

「妳忘了，妳是我從小看到大的。」人鳳像安撫孩子似的，摸了摸佳佳的頭，對方卻是把身子一縮只露出冷漠的後背。

「妳好好睡，我先走了。」

出門時，人鳳分明看見佳佳的肩膀微微顫動，仍是低垂眼瞼，轉身離去。



「程總裁不好意思，我昨天喝得太醉了，希望沒對妳造成什麼麻煩。」

「我們認識了這麼久，這點小事妳不用放在心上。」

為表誠意，佳佳打了電話表示要親自登門道歉。

程人鳳是真心真意的說沒關係，但佳佳的舉動，讓她的微笑瞬間僵了一下。

……

「人鳳姐，我是真心的喜歡妳……我總覺得叫別的稱呼太生疏了，可以這樣叫妳嗎？」

人鳳看著佳佳真摰的眼神，試圖從中找出些什麼，卻在猶疑一陣後收回自己的懷疑，點頭答應。

「佳佳，以後妳有什麼事還是可以來找我。」

「這次妳不會再像十年前一樣，忽然消失就沒有消息了吧？」

「海頓集團已經發展到一定規模，我和浩民打算回臺灣定居，再說還有和JR的合作……」

明明是顧左右而言他，但看著對方講起工作時的認真神情，佳佳只得貪婪注視著形容優雅的側臉，在疑問目光掃來時輕巧收回自己的眼神。

「人鳳姐，妳知道我和我大媽的感情一向不好，昨天妳和主席對我這麼親切，總感覺你們像我的家人，我可以常來找你們嗎？」

人鳳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望向佳佳，忽然問道：「從前的事，妳還一直記得嗎？」

「有些事情，不是想忘就忘得掉的。」佳佳笑得深邃，見程人鳳臉色漸趨凝重，才又開口。「人鳳姐，我知道妳和我大媽是朋友，但是我和她的恩怨不可能隨著時間淡化。我辛苦建立JR就是要讓所有看不起我的人，知道我郭佳佳終有一天會笑著站上頂峰，有些事情永遠都不會輕易結束。」

程人鳳，我已經是JR的董事長，妳還想用這麼簡單的話套出我的答案嗎？虛情假意、毫無真心，這是我這十年來所學到唯一的生存法則，也是我終於毀掉家福鞋業、毀掉何玉梅的唯一勝利方式，我已經站上頂端，不是十年前只能抬頭仰望的女孩。程人鳳，如今我就站在妳的身邊──

「家福破產的事我略有聽聞，現在何董也到了國外重新發展。佳佳，妳要完成的事情已經完成了，妳要好好過自己的人生。」佳佳和何玉梅的家族恩怨她無從插手，既然佳佳已一吐所有的怨氣，她希望看到這個她眼中永遠的小女孩還能無憂無慮的笑著。

動作快於理智，她的手在反應過來前已摸上佳佳臉龐。「我希望妳的人生能過得快樂，妳知道嗎？」

「我的快樂……」要不是程人鳳還在她眼前，她一定笑得惡毒苛刻，說不定笑得連眼珠子都掉出來。「我的人生，很早就不知道什麼叫快樂。我記得的快樂，只有當妳來看我時教我考題的那一刻。」

人鳳一愣，不自在的放下手走向門口。「佳佳妳該回去了，太晚了可能會叫不到計程車。」

睜眼說瞎話！如果市區裡還叫不到計程車，全臺灣都是荒島了。只是佳佳臉上很快戴起笑容，用最討巧的姿態微笑道：「人鳳姐，我以後可以常來嗎？我是真的把妳當成我的姐姐，也請妳幫我謝謝孫主席。」

原本尚有掙扎的人鳳，聽到最後一句話，思索半刻後輕輕點頭。「來之前記得先打電話告訴我。」

和對方微笑道了再見，走出門口後佳佳馬上露出嘲諷的笑。

就繼續假裝著吧！我假裝著在微笑。程人鳳，妳呢？妳仍和以前一樣的溫柔，令人多麼懷念又憎惡……

那份溫柔的絕情！


假裝這件事對郭佳佳來說，向來易如反掌，她可以笑得可人笑得嬌媚，可是笑容裡沒有半分真心。

JR接下來和海頓集團還有合作案，於是她順理成章時常前往孫家。

孫浩民很優秀，一個能當上世界級集團主席的人自然不會差到哪裡去，而且對人的防備心也夠重，就算她常在孫家出現，但對於JR和海頓的合作細節半點也不讓步。

「佳佳，公歸公私歸私，希望妳不要因為這樣以後就不來我們家了。」談論完公事，浩民用輕鬆的語氣說著，佳佳也同樣笑了起來。

「主席放心，我沒這麼小心眼。再說人鳳姐就像是我的姐姐一樣，我怎麼可能會離開我的家人。」

「姐姐？依人鳳的年齡，就算做母親都差不多了。」

聽出孫浩民語氣中的輕蔑，佳佳眼神驀地陰沉，只是臉上仍是半分不動的興高采烈。「人鳳姐依舊這麼青春美麗，我可不想把人叫老了。」

程人鳳依舊安靜的坐在一旁，淺淺笑著的面容下不知在想著什麼。

「倒是主席要小心，有這麼漂亮的妻子在身邊，可不要讓別人拐走了。」佳佳起身，坐到人鳳身邊，抓住對方的手。「如果主席不介意，我可以替你好好看著。」

還想逃！佳佳緊緊抓牢程人鳳顫慄的手，目光緩緩移開，轉向孫浩民。「主席，我們就這麼說定了？」


她不曉得孫浩民有沒有察覺什麼，因為在她挑釁的將話說出口前，就收到孫浩民被綁架的消息。

當時她正在孫家，臉上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見到程人鳳一接起電話便大驚失色，直追問綁匪「浩民現在在哪裡」，並哀求綁匪不要再繼續毆打浩民。和綁匪通話完，人鳳又打電話給錢月霞。

錢月霞一進門就連忙坐在身旁安慰人鳳，佳佳只是不屑的彎起嘴角。她才不願意安慰程人鳳，程人鳳要為別人哭為別人笑都和她無關，她才沒必要為著別人的情緒而起伏。

只是……她看錢月霞很不順眼罷了！

「錢董妳事業做得這麼大，還要妳特地跑來一趟真是辛苦了。如果妳有事要忙可以先回去，我會留在這裡陪人鳳姐。」佳佳雙手嫻靜地置於腿上，但說出的話如刀刃銳利，原就在商場上與她有過節的錢月霞瞪了她一眼。

「人鳳，讓這種女人陪在妳身邊我不放心，我那邊的事情我會推掉，我留下來幫妳。」月霞轉過頭，對人鳳說話時語氣溫柔了不少。「對了，建廷和建智還沒回來嗎？」

「他們還在國外出差，我已經打電話聯絡，最快也得明後天才能趕回來。」

人鳳話語剛落，電話又急促響了起來。接起電話，綁匪一開口即要求明早要交出三百萬美元現鈔，而且只能由程人鳳一個人前去交款。

「可是……」還未說完綁匪便掛了話筒，人鳳頓時有些失了主意，臉色也蒼白起來。

「能夠掌握孫主席行蹤進行綁架，又提出贖款金額，三百萬美金剛好是海頓可以在一天之內籌得出的現金，看來這個綁匪對孫家很了解。」錢月霞的眼神有意無意瞥向坐在一旁的郭佳佳。

「錢月霞妳為什麼要這樣看我？難道妳懷疑事情是我做的？」受不了挑刺般的目光，郭佳佳站起了身，反唇相譏。

「我剛剛什麼也沒說，郭董妳會不會太敏感了？」錢月霞雙手抱胸，哼了一聲。「只是說不定，依妳郭佳佳以往在商場的表現紀錄和對付前夫的手段，要做什麼事情怎麼會做不出？」

「錢月霞妳！」

錢月霞又要開口時，衣袖卻被人拉住。

「月霞，好了。」人鳳的表情凝重，像鬱結了許久的不舒服。見著人鳳的模樣，錢月霞才坐回沙發上，但一雙眼仍是瞪著郭佳佳。

「郭董，妳的JR不是也很忙碌嗎？怎麼有時間坐在這裡？我留在這裡陪人鳳就好了。」安靜坐了一會兒後，錢月霞又冒出了這句話。

佳佳覷著人鳳，見對方沒有表態，只是靜默地任她被人欺負。郭佳佳冷下臉拾起皮包道：「人鳳姐我先走了。」

沒有阻攔沒有挽留，程人鳳只在佳佳出門之後思慮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甚至連望向大門的目光也沒有。


天尚未全亮，趁著月霞睡著，人鳳提著裝有三百萬美金的袋子走出家門，正想攔計程車時，一輛車子在她眼前停下。

「人鳳姐，上車吧。」

佳佳望著人鳳，目光裡全是心疼。就算再不甘心，昨夜那樣慘敗離開後，她還是一早便守在孫家門口，依她對程人鳳的了解，她一定會想自己去交付贖金。

「多一個人去比較安全。」見程人鳳終於上車，駕駛座上的佳佳又補了一句。「妳一個人，我不放心。」

程人鳳明明聽到了──郭佳佳裝做無意的側過臉，只見人鳳緊緊盯著手中的手機，眼睫垂成一道陰影，遮蔽了所有情緒。

她很不高興，她真的非常不高興。程人鳳，孫浩民就好得讓妳這麼牽腸掛肚嗎？一個心中有著別的女人的男人，程人鳳妳為什麼這麼喜歡他？

而我，還要虛偽的在這裡陪妳演戲，看妳擔心！


綁匪指定交付贖金的地點在山區，提著沉重的提袋，人鳳蹣跚走向指定交付處，佳佳擔心的在背後跟著。

興許是心緒難安，人鳳未注意到腳下盤踞的樹根，竟被絆了一跤跌倒在地，佳佳連忙跑上前，蹲在地上握住人鳳的腳踝。

「妳怎麼老是跌倒，貧血的症狀不是改善了嗎？」一邊心急的說著，一邊抬起人鳳的小腿。「流血了，妳疼不疼？」

人鳳看向佳佳的眉眼倏忽揚起，隨即沉寂。只緩緩說道：「沒什麼。」

「怎麼會沒什麼！」身邊沒有醫藥箱，佳佳真是有些生氣了，只得暫時拿出手帕綁在小腿上止血。「萬一等下傷口感染了怎麼辦？這裡荒郊野外，太陽又毒蚊子又多……」

說的好像出來郊遊似的。人鳳本來想笑，瞬間又想起孫浩民的事而抿起嘴角。「佳佳這沒關係，我們還是趕快去救浩民，我怕沒有在約定時間抵達的話……」

佳佳怨毒的望向她一眼，只是很快收斂神情，拉著人鳳右手環過自己肩膀，一手扶在腰際上。「妳這樣走路不方便，我扶妳。」

「可是……」

「妳不是趕著交贖金？妳認為妳這個樣子可以走多遠？」不由分說，佳佳摟緊人鳳，奮力的往前走。「妳配合我的腳步，盡量把身體右側的重心放到我身上，這樣比較省力。」

看著佳佳一臉認真的模樣，人鳳也放下心中猜想，坦然接受佳佳的安排。兩人在無聲的默契下往交付贖金的地點前進。


終於到達山崖邊，人鳳輕輕推開佳佳，忽視著對方落寞神情，一個人提著背包袋往前走去。果然看見綁匪正一腳將孫浩民踩在樹幹上，一邊大聲叱罵。

「浩民！」人鳳大叫一聲，引起綁匪轉過頭來。

「妳終於來了，我要的三百萬美金準備好了嗎？」綁匪身材高瘦，戴著口罩看不清楚樣貌，但眼神的兇戾一覽無遺。

「你要的錢在這裡。」

看著人鳳手上的沉重袋子，綁匪冷笑一聲。「妳把錢交給我，我就放了孫浩民。」

人鳳望向不斷搖頭的浩民，用力將袋子往旁一甩，想要讓綁匪離開原地以便去救浩民。卻沒想到甫往前數步，綁匪擔心對方是要來抓他，便將人鳳用力一推！人鳳腳踝本就有傷，一時站不穩便要摔下前方懸崖。

「程人鳳！」一直在後方的佳佳撕心裂肺的一喊，也顧不上任何事，只有一個念頭就是要拉住對方！

要滑下懸崖的人鳳感到右手腕被人猛然拉住，抬頭一望，只見兩隻纖細的手緊緊扣住她，固執得如同鐐銬一般，上方是佳佳那張泫然欲泣的容顏。

身子持續下滑，人鳳看見佳佳不停冒汗仍吃力咬著牙，不由得叫道：「佳佳妳快放手，再這樣子妳也會被拖下去的。」

佳佳只陰惻的注視她，眼裡專注執著，像要墜入無底深淵。「程人鳳，如果妳死了我也不會活著──」

『我會和妳一起死！』

她知道程人鳳一定讀懂了這句話，她的表情詫異吃驚，還想要開口說些什麼──

「人鳳，手給我！」危急時孫浩民抓起了人鳳的另一隻手，硬是用力將人拖了上來，警方也終於趕到。


好不容易得救，浩民摟著人鳳離開懸崖邊，再將人擁入懷中。

「浩民，這段時間我很擔心你……」

向來克制力極佳的人鳳竟然落下眼淚，一旁由警方攙扶著的佳佳看到後，心中頓時備感淒涼，這才發覺全身的力氣像被抽乾一般。

人鳳抹去眼淚，強迫自己轉過頭，冷靜的問道：「佳佳？妳還好嗎？」

佳佳本想說些什麼，卻再也撐不住身子向後倒了下去。



「醫生，現在病人怎麼樣了？」

「病人腹部有穿刺傷，但是不會危及生命，你們不用擔心。」

「那有什麼需要注意的……」

程人鳳的聲音由未關好的門縫中流瀉而入，病塌上已經轉醒的佳佳一字不漏的聽了進去。

做了這麼多，我還是只在原地嗎？

程人鳳永遠不會曉得，她曾經做了多少事。就連這次綁架，也是她設計的！


孫浩民和程人鳳是模範夫妻？無意間看到這兩個人吵架時，她內心只有滿滿的高興，她早知道像孫浩民這種這麼看重權力的人，絕不允許他人酣睡在臥塌旁，就算是自己的妻子也一樣。如果程人鳳能來找她訴苦，她想過要搧風點火製造嫌隙；可是當她看見孫浩民動手打程人鳳，這麼不容情的一巴掌，就像狠狠的搧在她的臉上一樣。從那一刻起，她就開始在計畫這次的綁票案！

她將孫家的行蹤出賣給阿虎，叫阿虎綁走孫浩民後，要狠狠的教訓這個賤男人一頓。在懸崖上，她多希望阿虎就直接把孫浩民推下懸崖，她就可以抱住程人鳳，在程人鳳旁邊安慰她、輕聲訴說多年來對她的關心和想念，程人鳳就是她的了……

「佳佳，妳覺得怎樣？」當佳佳回過神，只見人鳳已進了病房，正柔聲問她狀況。

程人鳳，如果妳知道我做了什麼事，還會像現在這樣對我嗎？

佳佳努力露出笑臉。「我沒事，在醫院休息幾天就好了。」

「可是妳身邊沒有親人照顧，一個人在醫院讓人不放心。」

「人鳳姐，看到妳和主席沒事，我就放心了。醫院裡有醫生和護士，我想我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她裝乖的說著，看起來如此死心蹋地，其實一切全出自於私心。

「……佳佳，和我回去好嗎？妳暫時搬來孫家，我才可以照顧妳。」

佳佳一怔，對上人鳳的眼神，裡面沒有其他特別的情緒，只是單純的擔心和照顧嗎？

──就算如此，我也會笑著說好。

妳這個逼我說謊的傻瓜。


人鳳將佳佳接回了孫家，甚至還特地闢了個房間。對外，孫家夫妻宣稱郭佳佳是他們最好的朋友，佳佳自己內心是不是這麼想，又是另外一回事。

程人鳳的確撥出了時間來照顧她，這應該是她最接近人鳳的時光，偶爾眉頭皺著裝痛一下，對方就會問她哪裡不舒服了？要不要躺著休息？

她拉著人鳳的手，放在頰邊說：「人鳳姐，妳看我是不是發燒了？怎麼頭有些暈？」

「發燒了？」人鳳手擱在她的額頭上，柔柔說道：「佳佳妳沒事，不過還是休息一下好了。」

「但是我好怕閉上眼睛。從前我生病時，大媽總是把我丟在一旁，我好怕自己就這樣子病到死掉。」她說著半真半假的話語，一雙眼水靈靈的瞅著人鳳。

「我去幫妳擰條毛巾。」

「人鳳姐不用麻煩了，只要妳陪在我身邊……」側過身，抓住人鳳的手壓在頰旁。「現在好像有些降溫了。」

還是又升高了？


這日喚了幾聲人鳳卻沒看到人，佳佳走出房間徑自往廚房倒水，卻意外遇見了她的前夫。

「杜瑞峰？看來你和沈曼娟交往的消息是真的？」有關杜瑞峰愛上孫浩民的私生女沈曼娟，這則八卦傳得沸沸揚揚。如今杜瑞峰出現在孫家，他們這對前夫妻重逢在別人的家中，還真是諷刺。

「原來妳住進孫主席的家裡也是真的。」杜瑞峰倒著水，臉上有著譏諷的冷笑。「妳知道我前幾天遇見了誰嗎？我們兩個過去的好夥伴阿虎，一起喝酒的時候他告訴了我一些事。」

佳佳神情轉為警惕，緊緊瞪著杜瑞峰。「阿虎和你說了些什麼？」

「郭佳佳，我本來以為妳和我離婚是為了要攀上孫主席，看起來好像不是這樣。阿虎說妳花了三千萬設計綁架案，還想要他揹上殺人罪殺死孫浩民，結果程總裁不小心掉下山崖，妳把他罵得狗血淋頭。」轉過身，杜瑞峰臉上有著討厭的笑意。「除了程人鳳，郭佳佳，我從來沒有看過妳對誰這麼用心──」

「杜瑞峰你不要亂說話！」郭佳佳正要上前，卻發現轉角有一抹影子瞬間即逝。

「佳佳，我們當了十年夫妻，好歹也對彼此有些了解。」杜瑞峰接下來的話一箭穿心──「妳知道嗎？妳有的時候做夢會喊著程人鳳的名字。」


佳佳並不曉得自己是如何結束和杜瑞峰的談話，因為才剛要回房，便在大廳遇到程人鳳，要她到書房一趟。

她還沒去過孫家書房，但進去後她完全沒有欣賞之情，只是敏感的發現程人鳳臉色不善。

「人鳳姐，妳怎麼了？」她才剛往前跨一步，就聽見程人鳳冷得讓她心驚的聲音。

「郭佳佳，妳一直都在設計我嗎！」程人鳳臉色如冰，但最讓佳佳無法承受的，是程人鳳眼底明顯的嫌棄和厭惡。

心底一驚，佳佳仍裝著無辜的解釋著：「我沒有……」

「沒有？！妳和杜瑞峰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果然，她方才看見的身影不是幻覺。「郭佳佳，我沒有想過妳這麼惡毒，竟然綁架浩民還差點要害死他，妳簡直太可怕了！」

惡毒？她是為了誰才變成這個模樣？如今對方竟然說她可恨！是啊，她眼底就是容不下孫浩民，她就是看不得程人鳳關心的是別人，她就這麼惡毒自私，那又怎樣？

卸下這陣子佯裝的柔弱神態，佳佳嘴角冷冷勾起，帶來了一絲危險訊息。「程人鳳，既然妳都聽到了，那我也沒什麼話好說。沒錯，我討厭孫浩民，更討厭他對你完全不重視的態度，我恨不得他死了算了！但是妳有證據證明綁架案是我主使的嗎？沒有證據的話我可以告妳誣告和毀謗！」

「郭佳佳，妳怎麼這麼無恥！」程人鳳被這番說辭噎到不知該說什麼，好半天才冒出話來。「妳為什麼要這麼做？妳想從孫家拿到什麼好處？」

「孫家的一切我才不希罕！妳想知道我到底要什麼？」

佳佳一步步逼近，直到對方撞到桌子退無可退，她就站在跟前，把對方的驚懼害怕和潛藏的一絲明瞭全收進眼底。

程人鳳，是妳逼我攤牌的！

就算心中再恨，可是當郭佳佳舉起手，還是輕柔的像隻蝶，生怕有一絲驚擾，輕輕停在人鳳的臉頰上。眼底有深切的狂熱，眼神似醉。「程人鳳，我喜歡妳。不管我做什麼，都只是為了得到妳，妳也知道的不是嗎？」

從好久好久以前，當程人鳳第一次步入家福時，手把手的教她解開一道又一道難題，她就喜歡上這個聰明又溫柔的女子。她的目光從沒有一刻自程人鳳身上離開過，只是以前的她只敢仰望，現在卻有能力坦承一切。

像摸著這世上最珍貴的和氏璧，佳佳眷戀的綻開一抹笑。「我愛……」

臉上卻挨了一巴掌！

忽來的暈眩感讓佳佳幾乎忘了這巴掌的痛，只記得瞪大眼睛看向對方。「程人鳳，妳……」

「郭佳佳，妳馬上去收拾東西，我再也不想看到妳！」程人鳳手指著門口，眼神凜然。

「這裡是孫家，我是孫太太，妳郭佳佳只是個毫無關係的外人！」

程人鳳句句指著她的痛處踩，她幾乎無力招架。

「我回來之後，要看到妳離開這個家！」沒有再看佳佳一眼，程人鳳目不斜視走出書房，彷若郭佳佳從來不存在她程人鳳的生命中。

程人鳳，妳怎麼可以無視我？

艱難的走至客廳，虛脫的坐落沙發，她已無眼淚可流。

還要像十年前那樣退出戰場嗎？知道程人鳳要嫁給別人，她卻只能追著要往機場的車子，看著程人鳳渺無音訊的消失在她的生命中。

她下過多少決心，不要再讓十年前的事重演。程人鳳要去美國，她就跟著要去美國的杜瑞峰一起去；程人鳳追逐名利，她就想盡辦法讓自己功成名就；程人鳳離開她，她就刨根究底也要把人找出來，重新拉回自己的生命中！

她那天藉答謝名義第一次踏進孫家時，就已經做下了決定。

「人鳳姐妳還記得嗎？以前我們一起去逛街時，妳說過喜歡這對耳環。妳離開以後，我跑去央求老闆先把耳環留下來，花了好幾個月打工，才把它買下來。雖然款式舊了，可是我還是想送給妳。」

「佳佳，謝謝妳這麼有心。」程人鳳雖然笑著，卻沒有接過手的打算。

「那麼妳就收下來。」佳佳直接塞到對方手上，當做禮物已經被收下。

程人鳳，妳真的以為妳能夠離開我嗎？

不會的，這件事永遠不可能！佳佳笑的比哭著還難看，邊按下手機通話鍵。

「喂？阿虎嗎？你去幫我辦件事……」



當孫浩民回來時，只見佳佳焦急的坐在沙發上打著手機。

「佳佳，怎麼了嗎？」

「人鳳姐剛才和我說她要出去一下，我發現她有東西忘了帶便追出門，卻看到她和一個男人上了車……」看著孫浩民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我擔心人鳳姐是不是被綁架了，因為那個男人長得很像上次綁架主席你的綁匪，所以才想撥手機，但人鳳姐一直沒有接聽。」

她太清楚孫浩民這個自負的男人，只允許自己三妻四妾，卻不容許身邊的人有任何的反叛之心。尤其越與海頓集團接觸，她便越清楚孫浩民借重程人鳳的能力，同樣也在防備程人鳳的勢力，從來男人只愛聽話的女人，卻不容許女人踩在他的頭上撒野，不管程人鳳裝得再如何委屈求全，始終卸不下孫浩民的防備心，那次兩人當眾吵架乃至於孫浩民打人，就是最好的例子。

而這次的綁架案，只要讓孫浩民看到程人鳳和阿虎在一起，她很期待孫浩民會做出什麼聯想。

臉上依舊露出擔心的神情，佳佳問道：「主席，你是否能找到人鳳姐？」


開啟手機GPS定位，孫浩民不敢置信最後的定位竟然是在飯店裡。塞給了櫃台小姐為數不貲的小費，如佳佳所設計好的，孫浩民順利得到了房間號碼。

阿虎那裡應該做好準備了吧？她已經反復交代過，等下可要把戲演好才行。

看著眼前的房間號碼，孫浩民神色陰沉，只一個示意，身旁的大慶就用力把門踹開！只看見飯店的床上，一名男子正摟著睡著的人鳳。

雖然知道是作戲，但佳佳仍有瞬間的不快。既然連她都這麼想了，那麼孫浩民必定氣得快瘋了吧？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孫浩民衝上前，阿虎早已一個翻身跳至地上，回身賞了孫浩民一拳。

「做什麼？我和我的女朋友開房間，也需要你的同意嗎？」穿好上衣，阿虎故做無所謂的說道。

一旁佳佳也做足了戲，指著阿虎大喊：「你就是那個綁架孫主席的歹徒，你不要陷害人鳳姐！」

「很煩耶妳！妳到底是誰？上次在懸崖旁邊我也看到妳。」阿虎一個箭步上前脅持住佳佳，佳佳也配合的讓阿虎抓住，阻擋了大慶想要抓住阿虎的舉動。

「我告訴你，你現在跑不掉了，我看見人鳳姐上你的車時就已經報警了。」假意掙扎，佳佳還用害怕的語氣說著。

阿虎罵了一句髒話，就把佳佳推向前方，佳佳還特地往大慶和孫浩民的方向跌倒。被扶住後，阿虎早逃之夭夭。

而當事者此時悠悠轉醒。

「程人鳳妳終於醒了。」孫浩民的聲音裡是抑制不住的滿腔怒火。

人鳳起先疑惑的望了四周，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時，連忙檢視衣衫，撫了撫扣子後才下了床。「這到底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剛才妳的小男友走了，妳才要裝傻問怎麼回事嗎？」孫浩民的手已經揚高，佳佳見狀連忙前來拉住浩民。

「孫主席你先聽聽人鳳姐怎麼說，說不定一切只是誤會。」

程人鳳瞪了她一眼，眼裡是了然的絕望。

「誤會？」甩開佳佳的手，孫浩民一臉憤恨。「她串通別人來綁架我是誤會？想謀奪海頓集團的財產是誤會？因為我倚重建廷、讓曼娟認祖歸宗，她就想讓她的兒子孫建智坐上大位，這也是誤會？」

「我並沒有做過這些事情！」

「反正妳也不會承認。」孫浩民幾乎把深藏內心多年的話都說了出來。「就像妳也不會承認當年嫁給我，只是為了錢！」

沒有說話，程人鳳落在地上的眼淚彷彿有聲音一般，眼裡剝落的是多年建築起來的愛情和信任。

「如果我們的婚姻走到什麼都沒有剩下的地步──孫浩民，我們離婚吧。」


「孫浩民，我們離婚吧。」

郭佳佳聽著這句話，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她眼睜睜看著程人鳳的眼淚落下，看程人鳳的自尊就在地上摔個粉碎，她心疼卻又痛快。

「佳佳，既然妳在這裡，就到律師事務所當我們的離婚見證人。程人鳳，我在事務所等妳──」孫浩民話說完，負氣轉身離開。

「郭佳佳，妳用盡心計設下這些陷阱，這結果就是妳要的嗎？」

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佳佳回頭望向對方。「人鳳姐，我是在幫妳擺脫一段不幸福的婚姻。在這場婚姻裡妳為孫浩民付出了這麼多，到頭來得到的是什麼？是他自以為是的認為可以支配妳，我看不慣他這種行為。」

「不，妳只是想要破壞我的婚姻。妳看見別人痛苦就會開心。自私、復仇、毀滅，才是妳裝在心裡的東西！」

嘴角輕輕揚起，郭佳佳笑得決裂又美麗。「就算我做的事再惡劣……那也是因為我喜歡妳。」就算那天妳不告而別，我在大雨中追著車子，可是還是追不到妳，曾經這麼恨不得妳死的我，還是喜歡著妳。

「郭佳佳，妳的愛很可怕。」

程人鳳就這樣拋下一句話離開，再次留下了她。程人鳳永遠都不會看見她笑得絕美、卻掉著眼淚。

就算如此，她也要踩著驕傲的步伐，自始至終糾纏在程人鳳的身邊。

事務所中，孫浩民遞上離婚證書。程人鳳靜靜閱讀後，簽上自己的名字。

原本坐在孫浩民身側的佳佳，特地起身走到程人鳳身後，看著那三個字簽在了離婚證書上。

愛一個人應該讓對方幸福嗎？不，她郭佳佳愛上一個不愛自己的人，也絕不會放手，而是寧願讓對方孤獨終身。

她想起年少時，程人鳳踩著叩叩的步伐來到她的身邊，她曾仰著臉問她：「昨晚睡覺前我看見一隻蛾，直接撞上了工廠外的大燈，嗖一聲就被燒死了。」

「如果是我，我會把燈熄掉。」

「那飛蛾不就找不到回家的路嗎？」她看著程人鳳，眸子裡深深鑴刻。「美麗的火焰才是飛蛾最期盼的歸宿。」

縱然粉身碎骨，也要一頭撞向最淒美的所在。

她想，這就是她要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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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讀到「憐蛾不點燈」，我就想接「猶是春閨夢裡人」。咦？感覺蠻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