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思瑤終究沒有摁下電話鍵，她不曉得要如何和珊妮說這件事。在情感上，她仍當珊妮是那個她剛嫁進鍾家時，在後頭纏著她說東說西的小妹妹，她不願意讓珊妮為她這個姐姐擔憂。

一個人靜靜的看診，拿完驗傷單，思瑤便趕回家中將一切整理乾淨，畢竟熊寶貝等會兒就要放學了，她不想她的寶貝一進門看到的是滿目瘡痍。

當大門開啟的剎那，思瑤已重新裝飾上笑容。

「媽咪我回來了。」熊寶貝一進門便直奔思瑤，被拋得老遠的珊妮提著書包進來，在一旁坐下。

「媽咪我跟妳說……」小熊一碰到手臂，思瑤即吃痛一聲，珊妮隨即注意到不尋常。

「熊寶貝，你不是和姑姑說今天功課很多寫不完嗎？姑姑等下就要回去囉，你再不去寫功課，等下就找不到人可以問功課了。」成功讓小熊自動回房寫功課後，珊妮坐近思瑤身邊，目光流露出擔憂。「大嫂，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先去看熊寶貝。」思瑤才剛起身，不料被珊妮一把抓住，即痛得皺眉。

珊妮見狀，連忙拉起思瑤袖子，手臂上大大小小的紫色瘀青讓珊妮神色遽變。「是我哥弄的嗎？！」

思瑤見事情已瞞不住，幽幽開口。「我今天跟偉哲攤牌，沒想到他也承認了，還說要跟我離婚，只是他要我拿出三千萬換取自由和熊寶貝的探視權。」

「他怎麼可以這麼過份！」珊妮轉身就想衝出去找鍾偉哲算帳，卻被思瑤拉住。

「我已經想好了，我要和鍾偉哲離婚，但我不會給他三千萬，做錯事的人是他不是我，小熊的監護權我也要爭取到底。」思瑤想了一整天後，已把事情分析清楚，堅定的神色令珊妮一時半會兒不知該說些什麼。

鍾偉哲再怎麼惡劣，始終是自己的哥哥，但這件事情的道理絕對是在嫂嫂這頭。深吸一口氣，珊妮認真說道：「大嫂我支持妳，這件事絕對是我哥太過份了，不管妳做什麼決定，我都……」

「珊妮，謝謝妳。」握住珊妮的手，思瑤微笑著沒讓珊妮把話說完。

哄小熊入睡後，見已接近偉哲回家的時間，思瑤和珊妮才一同離開。路上珊妮提議要送思瑤回到宿舍，卻被婉拒了。

「我真的沒事，妳不是明天早上還有班嗎？早點回去吧。」與珊妮交握的手暖暖的，可是思瑤自覺不能沉溺在這種溫暖中。

見思瑤鬆開了手，珊妮內心有股無來由的失落。此刻天際更不合時宜的飄起細雨，珊妮連忙喊住欲離開的思瑤。「大嫂我有雨傘，我送妳一程？」

「不用了。」思瑤揮手向她道別。「我現在的心情，不正適合這樣的天氣嗎？」

珊妮看著思瑤一個人走在雨中，雨滴將倔強的背影淋成了一地蕭索。見思瑤越走越遠，珊妮一咬牙撐開了傘，連忙跟在思瑤的背後。

思瑤只是專心的走著路，她只能往前方望著，才能忽略臉頰上滴落的水珠，以及心底絕望的黑洞。她是心理醫生，她知道這個時候唯有堅強才能救得了自己，她對每一個患者都這麼說著……

砰的一聲，閃電挾帶著豪雨落下，思瑤猝不及防被淋得滿身濕，正想找個地方躲，卻見一把傘幫她遮擋所有的難堪。回過頭，她看見珊妮著急的神情。

「毛毛雨還行，可是不能夠淋這種雨。」原本珊妮只是遠遠跟著，但發現雨勢忽然轉大，小跑步追上思瑤時仍微微喘著氣，卻趕快將雨傘伸了過去。

思瑤眼底有著微微感動，難為情的轉過頭去。「珊妮，謝謝。」

「不要再跟我道謝了，一整晚妳要和我說幾次謝謝？」

那一刻，思瑤覺得珊妮笑得自信又灑脫，原來這個她認識了十年的小女孩，可以像個騎士一樣，伸手搭救時是這麼的英氣又亮眼。

如果時間只停留在這一刻，就好了。